第十一章 伏妖珠

夜半子时，林衡仍未歇息。

牌位前香炉中的线香青烟缭绕，令他俊秀面容在烛火里变得若隐若现。

“父亲，母亲，孩儿今日做了一桩好事，为齐海寻了个正经谋生，有周大哥管束他便能定下心来。”

林衡对着香阁中双亲牌位，神态宁静。

“父亲说这世上可怜人多，唯圣人与天子以大智慧、大宏愿才可令世间太平，我等小民便多行善事，孩儿一直谨记在心。”

“三日之后，金明池重开，孩儿要去一趟行封印之事，唯望父亲母亲护佑，太平长安。”

他说完一席话，从香阁下方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木盒。

普通木盒上的装饰或是花鸟鱼虫，或是花团锦簇，气派的官宦人家里甚至有镶金带银。

林衡手里的木盒却不一样，表面裹着一层皮革包裹的密不透风。

嘭！

木盒中似乎有东西苏醒了，在林衡手中微微颤抖半晌猛地撞击一下。

他轻轻抚摸着皮革，入手处一片温热气息顺着皮肤传来。

那感觉像是在摸着一只活着的动物，在子时深夜中越发诡异骇人。

风起，烛火摇曳。

林衡望向窗口，正见到两道幽幽的绿色一动不动。

“你还是要去，对么？”

茯苓抖了抖身子，毛茸茸的脸蛋上胡须微微跳了一下。

“苏醒的时候到了，我不去当天很多人会死。”

林衡抱紧怀中的木盒，说的语气轻松就像是与茯苓在说着闲话。

如果不是气息急促不稳，茯苓也差点被他的样子唬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它吞噬活人血肉自会沉眠，你不必以身涉险，况且你的本事……”

“我知道，我的本事不及父亲五成。”

林衡语气坚定，眉宇间神色透着少年不服输的心气与倔强。

“凡事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去做，不去争了，那还能做成何事？”

茯苓一时语塞，它的尾巴晃来晃去频率更快。

“吞噬活人血肉，一人是活人，十人、百人也是活人，难道我便眼睁睁看着？”

“能多救一人便是莫大的功德，我也不负父亲所托。”

花猫定定望着林衡，它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一动不动。

一人一猫在午夜时分彼此对视，半晌后它才眨眨眼，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你和他，简直是一个眸子里刻出来的。”

茯苓从窗沿上跳了出去，隐隐传来一句嘱托。

“伏妖珠遇水冰寒，切不可久持在一手中，切记！喵呜……”

它跑出去没多久，三两的叫声在宅内回荡，一猫一狗不知在大闹些什么。

茯苓的性子慵懒，话从来不多。

它的嘴巴不饶人，听上去不支持自己却句句透露着关切。

与林佑之走南闯北的茯苓，远比它表现出来的更想林衡好好生活下去。

林衡走到窗前关好窗户，怀中下意识地抱紧那奇特的木盒。

翌日，积英巷。

盛如兰在喜鹊的陪伴下，早早梳洗打扮到了书塾。

刚一入园子不久，她就瞧见在那竹林间装模作样停驻不前的盛芝兰。

“四姐姐这是干嘛呢？莫不是大清早的来这里乘凉？”

盛芝兰与她生母周氏颇有几分神似，娇滴滴的模样惹人怜爱。

春叶阁的消息灵通，知晓广平侯府的公子要来书塾读书，她们母女可是好生筹谋了一番。

晨起梳妆打扮，戴上最为俏丽的钗环，一身时下汴京流行衣料裁剪的新衣裳，都是想给侯府公子留下个好印象。

“五妹妹也好早呢，往日你都是最爱睡觉的，在桂华轩能睡到了学堂也睡。”

说着，盛芝兰特意朝天空中望了望。

“今个儿太阳也未从西边出来呀？”

盛芝兰身为庶女却是有些才华的，吟诗作词样样不落人后，盛弘偏爱她也有这点原因在里面。

她话里话外笑话盛如兰贪睡懒惰，将盛如兰气的小脸涨红。

“左右你就是在这等人家侯府公子，以为我不知道？”

“五妹妹慎言，女儿家竟说着这般不知收敛的话，让父亲听到了又会生气。”

“你！”提起盛弘，盛如兰的气势就没了大半。

她的父亲素来喜欢周小娘，连带着盛芝兰在他那里也是最得脸的。

她心中害怕盛芝兰又去父亲那里乱嚼舌根，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处处学那妖精做派，哼！”

盛如兰嘀咕一句，领着喜鹊顺着小路入学塾落座。

盛芝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暗笑，端着嫡女的做派又有什么用？

陆瑾侯府公子，日后是要承袭广平侯爵位的，此时不去争取还想着人家主动与你交好？

待我日后嫁入侯爵府，怕是有你哭的时候！

盛芝兰这样想着，心中越发得意。

“姑娘，人来了！”她身旁的小女使云栽眼尖，忙低声提醒了一下。

“二哥哥好，三哥哥好。”

盛芝兰见到与盛淮安、盛淮平一同走来的陆瑾，一双桃花眼不禁一亮。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当是他了吧？

“四妹妹？”盛淮安咳嗽了一声，对她说道：“这位是广平侯府的陆瑾陆子瑜，今日开始来家中书塾读书。”

盛芝兰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不禁双颊发烫。

“小侯爷与我哥哥是同辈，那我叫一声子瑜哥哥无妨吧？”

她美目流转，少女的眼眸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自是无妨。”

陆瑾施了一礼，嘴角微微扬起笑的温柔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陆瑾在汴京闺阁女儿中的名声不小，都说是个俊俏无双的少年郎。

盛芝兰觉着她们错了，俊俏却是不足以形容陆瑾的，他人品端方家世又好，简直是天上落入人间的谪仙！

她跟在一众哥哥的身后，手指捏着手绢目光便没有从陆瑾的身影上离开过。

终是到了学塾，她朝里面看了一眼好悬没笑出声来。

她的那个五妹妹不愧是出了名的能瞌睡，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臭丫头，还想与我争？

盛芝兰瞧着陆瑾的眉眼，心中越发得意起来，这第一场仗终究是我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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