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秋光,小扇流萤。
少女一身粉色齐襟襦裙,借着夜里烛火做着女红。
杏眼、琼鼻,粉嫩的嘴唇微微张着屏住呼吸,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烛光下灵动极了。
少女相貌俏丽可爱,右脸脸颊上有一颗小痣,平添几分俏皮。
瞧她一针一线的样子煞有其事,不过那张白净的脸蛋却快皱成一团。
吱……
小女使推门而入,翠绿衣衫摇曳脚步放的很轻。
“喜鹊,可是取了果子来?”
少女耳朵尖的很,忙不迭放下手中刺绣朝门口张望。
喜鹊入内室绕过屏风,待看了少女放下的女红后不禁暗暗咂舌。
自家姑娘真的有在做女红么?
她出了桂华轩有一盏茶的功夫,怎地刺绣上未见一点变化?
“姑娘,大娘子让您做的女红都未做好,这明日可怎么交代啊?”
喜鹊将取来的果子放在桌上,酥油鲍螺、琼叶糕、千层糕,都是少女最喜欢的。
“我哪里是不想做,不过是做不好呀!”
少女捏起一块果子,轻轻咬了一口。
酥油鲍螺又名滴酥鲍螺,是汴京城中妇孺皆知的果子,以酥油制成的形似螺蛳,入口即化。
唇齿之间溢满香气,让少女原本因女红不顺的心情也变得舒朗起来。
“姑娘,过两日大姑娘出嫁需预备的嫁妆不少,大娘子是想让您也尽一份心意。”喜鹊瞧着她吃的欢快,趁机规劝她,自家小姐吃了甜食后脾气是最最好的。
“大姐姐出嫁我自是舍不得的,可送了我的女红不是凭空让人家笑话嘛?”
“不如这样,你去寻府里女红好的女使,祖母院里的翠微姐姐素来是个手巧的。”
“我的好姑娘,这若是被大娘子知道了奴婢非挨上板子不可。”
喜鹊吓得一哆嗦,姑娘的女红是这盛府里出了名的“迥异”,谁认不出来?
“哼!瞧着你也是个没担当的,今晚的果子你别吃了!”
少女见她和自己唱反调,气的往嘴里塞了好些果子,粉腮鼓鼓像是个小松鼠。
喜鹊知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当下也不担心主子真的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又凑上来几分。
“那我瞧着姑娘吃。”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果子吃下去,少女大眼睛转了两圈,忽然灵光一现。
“喜鹊,我总觉着自己女红不好是有原因的。”
哎呦!
喜鹊心中一惊,自家姑娘贪玩懒惰,平日里捶丸扑蝶的功夫多用来放在女红上,何至于被春叶阁的那对母女笑话?
她今日竟然能自省,想来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那姑娘觉得,原因是什么?”
小女使期待地望着她,只待听到她深重的自我反省和忏悔,最好痛定思痛自此“浪子回头”,省得她也被大娘子一起数落。
“定是我名字取得不好!”
“……”
喜鹊期待的神情化成泡影,嘴角抽搐两下愣是没说出话来。
“大姐姐名字是华兰,雍容华贵的兰花,寓意多好。”
“春叶阁的那个名字叫芝兰,芝兰玉树,也是好的。”
少女扬起尖尖的下巴,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偏偏我名叫如兰!你说说,如兰是什么意思?”
喜鹊跪坐在一旁听傻了,姑娘的女红不好怪过针线、怪过烛火,也曾怪过天气,如今竟然连名字都怪?
被盛如兰的小拳头捶了一下,喜鹊才回过神来,小脑瓜里急速转动。
顺着姑娘的话说下去,恐有对主君不敬之嫌,不如……
喜鹊沉默了几秒后捂住肚子,小声痛苦的叫喊起来。
“姑娘,奴婢肚子疼疼得厉害。”
“你!”盛如兰气的杏眼圆睁:“我早知道你是个不硬气的,怎么这般没骨气。”
瞧着喜鹊装傻充愣,她便自己说了下去。
“如兰,彷如兰花,便不是真的兰花,我怎么可能如大姐姐一般女红精湛?”
“爹爹是个偏心的,许了春叶阁那个好名字却如此对我,不行我得多吃点。”
喜鹊趴在桌案边,听到盛如兰这句话也顾不得装傻了。
“姑娘可不敢妄议主君,上次您被罚跪祠堂的事情全然忘了?”
“芝兰那死丫头在爹爹面前胡言乱语,没理都能辩出三分来,为什么爹爹总相信她呢?”
官宦人家的府中规矩森严,喜鹊一个小小的女使即便是与盛如兰一起长大也不敢多说主君半个字。
她张了张嘴,有些话却没说出口。
自己姑娘的性子她最是明白,心直口快又没太多花花心思,每日将“嫡女”挂在嘴边凡事不肯服软退让。
她这样的性格主君如何会喜欢?
多少人的性格一辈子都改不掉,她一个年方十四的姑娘需得慢慢规劝才是。
喜鹊是个心思剔透的姑娘,眼珠一转便想到了其他的话题。
“后日秋社,府中定是要热闹起来的,到时嫣然姑娘也会随着过来姑娘可尽情的玩耍一番。”
盛如兰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后日确实是立秋之后的第五个戊日。
秋社,于每年立秋后的第五个戊日举行,立设设祭,以酬土神,称为秋社。
汴梁城中,上至皇族贵胄下至官宦人家都会备上丰盛的“社饭”,邀请宾客前来。
盛如兰是个爱热闹的姑娘,整日待在府中多日未出门可将无聊坏了。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上次嫣然姐姐说为我寻新的攀膊来,她的眼光准到时气气芝兰那死丫头!”
想着能在芝兰面前耍威风,她心中的郁结之气顿时一扫而空。
盛府主君盛弘,本是个任职在外的官员,受了圣上眷顾被调入京中任五品京官。
五品官员在其他地方许是不错,可在权贵云集的东京城中却上不得台面。
不过最近一桩婚事,却将盛家的名声散播了出去。
宁远侯侯府的嫡次子,将与盛家的嫡长女成亲,两个门第不齐相差甚远的官宦之家联姻,顿时成了城中官眷们议论的焦点。
汴梁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宦家的女眷。
她们每日闲来无事,说的最多的便是东家长西家短。
宁远侯府嫡次子顾长枫素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想做的事没谁能拦住。
他迎娶自家大姐姐,盛如兰也跟着揪心了好一阵子。
万幸,如今尘埃落地。
许是吃的有些多了,盛如兰推开窗户夜空中月明星稀,唯有银河高悬横跨天际。
她吃得多了有些倦意,却还对着明月暗暗祈祷。
愿大姐姐一生顺遂,在夫家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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