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争执与离去

刚吃完中餐，逗完孩子的李子勾摇晃着脑袋走向后院的木工房，午时的太阳高悬在空中，阳光通过中庭落在前厅通往后院的走廊上。

有凉风吹来，李子勾停在走廊上，感受着午后凉风的清爽与阳光的温暖，耳边传来的是木工房里敲刀的声响。

本来他是来叫桂老三去吃饭的，原先在吃饭前就来叫过一次，只是那时桂老三眉头紧锁，似乎到了关键时刻，所以也就没叫他先吃了。

而现在他吃饭完了桂老三还在敲，难道这雕刻比吃饭还重要吗？李子勾闭着眼睛，背着双手思索着。

其实他有一个疑惑，一个非常大的疑惑，这个疑惑要是问出来的话说不得他们师兄弟俩就要反目了，所以要不要问，李子勾仍旧在思考。

渐渐的，木工房里的声响少了许多，许久才敲下一刀，大概是陷入了抉择的时候，等过了这一段时间，频繁的敲刀声又会继续响起。

李子勾不打算让桂老三再接着思考下去，因为等他思考完大概又没有时间吃饭了。于是敲了敲木工房的门，将桂老三的目光吸引过来后，他轻笑着说道。“该吃饭了。”

桂老三也笑了，他拍掉手上沾染到的木屑，将刻刀放回原位。去前厅端了一碗饭坐在李子勾的旁边，画着淡妆的人偶温顺地躲在木工房的阴影里看着两人的背影。

“你在梨园的工作怎么样了？”李子勾沐浴在阳光中，神情满是慵懒的倦意。这些天的订单多了，他每天也是熬得很晚才能去睡觉，早上早早的爬起来接着做。

订单来自桂老三前阵子去应聘的梨园，大概是最近生意火爆，打算给厅子里的桌椅换上新的。

他有些怀疑，毕竟这生意也不可能突然就火爆起来，肯定是发生什么之后才会这样，而这期间，梨园发生的事就只有桂老三的加入，当然，也有可能是梨园内部的策略换了。李子勾只是有些怀疑罢了。

“还成。”桂老三扒着饭笑了笑，他总不能跟李子勾说是因为自己牵丝手艺太强，以至于带动了梨园的其他生意吧？

未免有些过于自傲了，又有些像是在邀功。他犹豫着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还成？”李子勾反问着，用下巴点了点木工房里的人偶，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那为什么要给人偶涂上胭脂？”

李子勾从没去过梨园，在一开始是因为贫穷，每月工作的钱也从来不会分到他的手里，全在桂木匠手上。后来是因为忙着工作，忙着跟红绣花前月下，自然也没有想去的想法。

在早先几年，几乎都是有红绣在的地方他就在，除非工作忙碌的时候，可在那时红绣会自己倚着柱子坐在栏杆上，看天边云卷云舒，等待李子勾忙碌完。

如此琴瑟相合，红绣也不喜欢去梨园，那么李子勾自然不会选择自己去。所以二十一岁的李子勾依旧不懂梨园是做什么的地方，他只在旁人的嘴里听见过梨园有多么多么好看。

“因为就是她上台。”桂老三笑着摇头。“你啊，有空就该来梨园见见世面。”

“人偶上台？”李子勾皱起眉头，奇怪的问道。“那这跟青楼以色事人有啥不同。”

听得李子勾这么说，桂老三还带着笑容的脸一下子黑了起来，他很认真的盯着李子勾看，似乎在想李子勾这么说究竟是因为故意讥讽还是真的不知道。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还布上了一道阴翳，他有预感，李子勾不可能就这样停下来，他应该是来发难的，可桂老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看见桂老三生气的模样，李子勾顿了顿，随后放轻语气道。

“那我们先不谈这个，我现在很认真的问一遍。”李子勾严肃着脸，问道。“你现在…仍旧坚持雕刻物能拥有灵性，或者说…生命吗？”

其实不用问李子勾也知道答案，只是他有必须问出口的理由。

桂老三很认真的同李子勾对视，他真的很想知道李子勾究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问，这里面大概有什么深意，他得仔细思考思考。

天空中的太阳在这时躲进了云层，温暖的阳光被云层遮挡住，走廊顿时暗了几分，这无疑让本就心生阴翳的桂老三在心上又添一道阴影，他有些不舒服。

因为他想不出来李子勾这么说的意义，是为了什么？桂老三曾经听人说过，一个人做某件事就一定会有他想要达成的目的，可桂老三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李子勾这么做的目的。

他凝重的看向李子勾。

只见他盘着腿，双手放在脚前方，抬头看着那道将太阳遮起来的云朵，眉目间是与世无争的满足。

也许他还小，但他又已经成为大人了。桂老三仍旧想不通。

李子勾没有去催他，因为这一问的回答将决定桂老三是否还有救，若是他还没有认清现实的话，李子勾打算让他离开。

并不是说桂老三将他吃穷了，桂老三每月的月钱都是交由他掌管的，自己没存一点，这样不行，李子勾是这么想的。

他想找个理由跟桂老三吵一架，然后桂老三顺理成章的搬出去，以后的月钱都自己保存下来，等到成亲的时候他喜欢拿给谁就拿给谁。

而且他俩的想法确实背道而驰了。

“是。”桂老三艰难地点头答道。这是不能否认的一点，因为自己的内心就是这么想的，哪怕否认现实，也不能否认自己的梦想。

“好。”李子勾点头，正色道。“我不是。”

就像是两个棋手在对弈，李子勾猛然落子，将军！死局！掷地有声！

李子勾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桂老三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子勾，脸庞上爬满了不能相信。

良久，桂老三放下手中的碗，咀嚼着口中味同嚼蜡的饭，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这就走。”

没有挽留，身后传来桂老三离去的身影。

李子勾抬头望天，心中下着雨。

“师傅，我大概辜负了你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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