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未来人

轩明心想，如果有人突然跟他这么说“自己是未来人”，他也是不会信的，必须再拿出一些证据。他往裤兜里摸了摸，手机已经不在身上，不然这古怪的“板砖”也足以吓这个时代的人一大跳。

“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你就是‘汪直’吗？”轩明叙说道，“根据我从书中所了解的历史知识，火绳枪也就是铁炮，是在十六世纪传入日本的。而传入的原因，则是一艘货船遭受风浪后漂到了种子岛，船上的西洋传教士在一个大明儒生的引介下将火枪卖给了当地人，而那个儒生自称五峰船主，也就是你‘汪直’。”

汪直的笑声戛然而止，面容凝固，眉头微皱下目光闪烁不定，这证明他的大脑在极速思考。

轩明补充道：“如果时间正确的话，你们现在已经把火枪卖给了当地的领主，对吧？我记得那个领主叫做种子岛尧时，还是时尧来着。”

汪直因为吃惊，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巴，他正襟危坐，说道：“交易还未开始，申时那两声枪响，乃是西洋人在向岛民炫耀火枪之犀利处。不过，适才种子岛领主时尧确实派人传话，今夜要见见这火器的厉害，言谈中对此颇有兴趣。”

汪直捋着胡须，上下打量轩明，呼吸渐渐急促：“若之前你先把交易之事说了，我不必前思后想，定一刀杀了你灭口，可如今......”

“你相信我来自未来了？”

汪直只是摇头：“你适才所言也不尽不实，例如我那几个洋人朋友，他们虽做传教士打扮，不过是为了掩饰‘商人’身份图个方便，这些你所读书中可曾写了？或许，你只是聪明过人，能从蛛丝马迹中作出这些推断。不如这样，若你当真是未来人，便该知晓今夜的交易会如何安排，可否言之一二。”

历史事件众说纷纭，书中也只会描写一个大概，真相与细节如何轩明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想了想，说道：“书中只记载时尧会以极高的价格买下南蛮人手中仅有的两挺火枪，而且这两挺质量还非常的差。买下后，他立即命令手下的工匠对火枪进行仿制，结果失败了，直到一年后才成功，从此日本就有了本土的自产火器。”

由于表述形式的差异，汪直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轩明说了些什么，笑道：“这下你可错了。”

“错了？”

“错一者，这船上的火绳枪虽为数不多，但六七挺还是有的；错二者，据我所知他种子岛家有个宿敌叫做祢寝家，两家常年纷争，相持不下，可见时尧急需这等从未见过的武器来出奇制胜，怎会不多买些；错三者，洋人此番目的并非兜售火器，是以他们商量一番，所定之价并非很高。”

轩明显得有些诧异，道：“不可能，书中的记载应该不会错的。”

“要验证你之所述，容易之至。”汪直站起身来，“今夜你与我一同上岛交易，便可知此事真假。”

轩明也来了兴趣，能见证这历史上的一大重要事件，何乐而不为。反正老天爷已经让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再悲悲戚戚也无丝毫作用，既来之则安之吧。

“好，我跟你一起去。”轩明猛地站起身，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的身子还是非常虚弱，“有......有吃的吗？”

“嘿，随我一道上去吧。”汪直说道，“对了，你所读书中是如何记载我汪直的？”

轩明暗暗冷笑，刚想实话实说，又怕惹怒了这海盗头子，要了自己的小命。他虽然因身处过去的时空而情绪低落，但求生是每个生物的本能，只要能活下去就不会轻易的选择去死。

见他犹豫着不说，汪直笑道：“太行王屋何由动，堪笑愚公不自量。想是我太过自命不凡了，小小一介布衣，又怎会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呢！”

轩明暗讽道：“那也不是，你的名声可大了。”

“噢！如何大法？”

“我不说，说了你马上就会要我的命。”

“哈哈哈，看来并非什么好名声啊。”汪直大笑着，不再多问。

轩明被水手带到了船上的另一间小屋中，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吃食，几块像是桂花糕似的点心，一叠咸菜，一碗鱼干汤以及一块硬面包。轩明拿起面包捏了捏，硬的像石头一样，试着咬了两口，根本咬不动。他想起不知在哪看到过，古时西洋人远航，都会带这种容易保存的干面包。

“现在我也成古人了。”轩明苦笑着，端起那碗鱼干汤闻了闻，腥臭无比。他生于沿海，长于沿海，但从小到大也没闻过这么腥的鱼汤，像是一筐筐烂鱼放在烈日下暴晒后的气味。轩明尝试着将硬面包放到鱼干汤中浸润，咬下一口直接吐了出来，那难以言喻的感觉简直“回味无穷”。

“古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轩明不由得怀念起2012年的那些美食，西红柿炒蛋、水煮肉片、咕咾肉、鱼头豆腐汤等等，边吃还要边看《舌尖上的中国》，正好如今天气炎热再来一瓶冰凉的汽水，那才应该是活着该享受的滋味。

越想肚子叫的越是厉害，轩明叹了口气，只能拿几块点心就着咸菜吃了下去。

汪直来到小屋中，见轩明只吃了糕点，调笑道：“如何，食物可还算丰盛？”

“根本吃不下去，你们平常就吃这样的东西？”

“当真不知足，须知并非所有人都吃得上这些。”汪直将桌上轩明不吃的那几块硬面包拿了起来，浸在干鱼汤中吃了下去，面容轻松如食美味，“或许晚宴之上，你可再多吃一些。”

轩明望向窗外，夏季时令较长，此刻天虽然还未黑透，但估摸着也该有六点多了吧。

“我们什么时候上岸？”

汪直将那碗鱼汤全部喝完，如饮琼浆，啃着鱼干砸吧着嘴，道：“莫急，莫急，自会有人来传消息。”

他话音刚落，只听岸上传来悠长的号角声，跟着便有人喊了两句，只是隔得有些远了，轩明听不清喊得是什么。

“你看，这不是来了。”汪直笑道。

忽然，一名洋人推门而进，叽里咕噜的跟他比划起来。

汪直带着微笑细细倾听，猛然间他眉头一皱，随后扭过头目光闪闪的直视轩明。

由于紧张轩明的心跳开始加速，看来是出什么事了。

汪直将那洋人送了出去，背着手缓缓踱步到轩明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过了良久才说道：“如今，我倒有些信服你的话了。”

“怎么了？”

“我们船上余下的火枪在之前的风浪中受了潮，本以为烈日中晒上几天便可再用，如今看来......唉。”

轩明一怔：“也就是说......”

“便是说，我等能卖于时尧的火枪，唯有常用的那两挺。你，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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