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层薄薄的蛋壳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去了,金色的曙光柔和地洒在小镇上。沉睡了一夜的生命,又投进了一片喧腾里。
三月份的清晨的阳光还是暖和的,没有冬天的寒冷,也没有夏天的燥热。方逢宸非常喜欢在这个时间边晒太阳边看《名物志》,躺在太师椅上,细细的咀嚼书中的内容。在整个小镇中,《名物志》就只有这一本,被方逢宸视若珍宝,里面不仅讲述了世界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不多不少,书只有九页,但是每天都没有重复的内容,即便是方逢宸看了七年,也从未见过重复的记载。
“嗯”,屋内传来少女的哼声,昏睡了一夜也该醒了。
方逢宸似是早有准备,拿起手边已经放凉的开水进了屋子,他知道昏迷一夜的病人刚醒来时定时口干舌燥,更何况少女昨天还放了那么多的毒血。
果然,少女端起碗来喝了个精光,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看到身边竟还有个少年,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装秀发,“终于看到人了,这么说来我出了百纳山了?”
只是一瞬间,少女那原本还带些潮湿的衣物竟然干了,方逢宸眼中多了几分不可思议,这种手段只在茶馆说书先生那里听到过,“这是百纳山脚的同往镇,若要说出了百纳山,不太准确,这里与外界隔绝,若你要离开这儿,还得翻过百纳山。”
“那就对了,我就是专门要来同往镇的。”少女面带喜色,甚至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可是昨天经过放血疗毒,身体任然虚弱,有一下子摔倒在床边。
“你没有事吧!”方逢宸赶紧把少女扶了起来,把昨天放血疗毒的经过讲述一遍,告诫少女注意休息。
少女听闻,也记起了昨天她迷失在密林,结果吸入瘴气,哪里知道这里的毒气竟如此厉害,她试了各种的解毒丹药全都无用。本以为会死在那里面,结果误打误撞找到了一条河,可惜当时的她中毒已深,一头栽到了河中,结果被方逢宸救起。
“我叫白鱼,谢谢你救了我,想不到这偏远小镇中也藏龙卧虎。”白鱼心中确实带有一丝佩服,想不到眼前的少年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竟能解决修士都解决不了的毒。
方逢宸老脸一红,这哪里是他的功劳,若不是他爷爷留下的丹药,他哪里救得了白鱼。不过少年人见到好看的姑娘,春心萌动,难免说上一两句大话:“在下方逢宸,自小跟我爷爷学习医术,这种小毒自然不在话下。”
两人一见如故,开始了畅谈,与白鱼相比,方逢宸就要显得单纯一些。还没问出白鱼任何东西来,自己先抖个底儿掉,就差把八辈儿祖宗说上一遍了。
又从奇花异草,谈到鸟兽虫鱼,又从鸟兽虫鱼谈到山川大泽,白鱼也暗暗称奇,一个时代生活在这偏僻小镇的少年竟然能了解天下各处的名山大泽。方逢宸则是越说越兴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谈论外面的世界,尤其说到会自己移动的山脉,时而化鱼时而化鸟的异兽,他更是难以置信,书中所说的一些异兽竟然在外面的世界真的存在。
白鱼问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坐在床边的方逢宸略显激动道:“这些都是在书中看到的,没想到竟然有些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神话传说中的东西。”
眉毛略微向上挑了一些,白鱼面带疑问:“是什么样的书,竟然记载了这么多的东西?”
从外面太师椅上拿起《名物志》给展示着,白鱼拿起书来上下翻看了一遍,只见她脸色变换,先是疑惑之后又是嫉妒,真正的《名物志》只有一本,现在大陆上大多都是仿制,而这却是那原本,“你这从哪里得来的?”
“不是我得来的,是我父亲,他用祖宗牌位跟一个说书先生换的。”方逢宸说道,这是他小的时候听他父亲讲的,不过他父亲并不觉得那是大不孝,就像他父亲所说,那牌位是个死物,整日的供奉还不如拿去烧火,更何况这书又如此神奇。因为此事,把方老头气个半死,直到临死前还大骂方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不过好在又有一个成器孙子。
方逢宸曾问过他的父亲后不后悔,他父亲却说,一块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木头,去换一个能看见外面世界的眼睛,不后悔。
白鱼赞扬道:“你父亲说的不错,拿一个可能永远用不上的死物去换一只眼睛,很有远见。”
“那你父亲现在什么地方?”白鱼又问道
回想起他的父亲,方逢宸不知该恨还是该感谢,“五年前,他说要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然后独自离开了这里。”
白鱼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按照方逢宸所说,他的父亲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最多也算是个有点见识的凡人。她知道,从同往镇出去有多难,因为那比她从外面进到同往镇还要难。
“哎呦!”方逢宸肩头一阵吃痛,扭头看去,原来是小红鸟在啄着他的肩头。在他看小红鸟的同时,小红鸟也歪着脑袋看着方逢宸,眼中似乎还有着怒火,仿佛在说:“聊聊聊,见了女人连饭都不吃了?就算你不吃,我特么不吃?”
两人聊起天来一下子忘了时间,从早上一直到了大中午,甚至忘了身边还有只小红鸟。去厨房取了些包谷,喂着小红鸟,往它嘴里塞一粒,小红鸟就吐一粒,甚至到了后面拍着翅膀飞到方逢宸的眼前扑打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过不像是什么好话。
旁边的白鱼一阵好笑,指着小红鸟:“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方逢宸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是……”
白鱼笑道:“是你不敢认吧,这应该便是传说中的朱雀。”
“可是我看《名物志》中记载,朱雀浴火而生,体型足有十几丈长,这个小不点?”方逢宸疑惑道。
“刚出生的朱雀又怎会有那么大。”实际上,白鱼也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朱雀,若真是小朱雀,便会有朱雀巢,甚至有强者守护,怎会被方逢宸捕捉到。
“连包谷都不吃,这朱雀这么挑食的吗?”一时之间,方逢宸不知该如何养着这小家伙,他昨天便猜测到这鸟不同凡响,没想到今天还是吓了一跳。甚至想着要不要放了,若是把它养大,一顿得吃多少啊!
白鱼脸色淡然,心中却极为嫉妒,左手一本名物志,右手一只小朱雀,若是在外界不知要引起多少争端,即便是多年不出世的老怪物,说不定亦会动心。
“既然小朱雀跟了你,那它便知道你饿不死他。”
方逢宸掏出一块银子,无奈道:“来来来,给你一两银子,自己去买饭吃吧!”
小朱雀一脚把银子踢飞出去几尺远,然后跑到一旁的屋子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个荷包,只有半个手掌大小,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用嘴衔到方逢宸的面前。
看到荷包,方逢宸心中便是一惊,这里面可都是一些珍惜药草的种子,有人出价上千两白银,他也没敢卖。这不仅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关键时刻更能治病救人。藏的有多隐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信就算是飞贼也找不到这个荷包,没想到竟然被这小朱雀这么快就找到了。
用不着方逢宸动手,小朱雀自己打开荷包,露出了里面的种子,快速的啄了几粒直接吞到了肚子里。
“败家玩意儿!”方逢宸大骂道,一把推开了小朱雀,什么朱雀不朱雀,气急了他一样能烤来吃。
白鱼在一旁嗤嗤地笑道:“原来这小家伙看中了你这些东西。”
“明天就把它送人!”方逢宸骂骂咧咧道。
“那也要你舍得啊。”
方逢宸还真舍得,他要来小朱雀本来就是送人的,只不过与白鱼聊得高兴忘了这一茬。方逢宸心想:若是把这小家伙送与了她,那她不会生我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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