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喝夜粥’的说法,就是广东农村人学武术,那是不拜师的,但教自己武艺的师傅,一样都叫师傅。
年轻人喜欢武术,就跟着师傅学,而且都是晚上学,因为白天要务工。晚上带点米、菜、肉什么的去给师傅,然后就在师傅院子里面学。学到子时,师母就用那些米、菜、肉做一大锅的粥,大家喝完就回家。
学武是非常费体力的,每晚都汗津津,消耗大量的热量,如果不加餐是话,根本就坚持不了几天。所谓的穷读书,富学武嘛!
所以说喝过夜粥的人,都是学过功夫的人,是业余选手,和职业选手不一样。职业拜师学武的,那是白天晚上都要学,这个就费钱了。
而穷人只有喝夜粥的份,有钱人家才正式拜师,才算正式弟子传人。这正式拜师了,学费可不少哪,必须是大富之家。
中年男子有点意外,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对方是真正的江湖客,各自通了匪号就开打,输赢各论。这碰到只学过点功夫的普通人,还真不好处理。
基超在那躬身作揖,等着人家回话,这要等对方自报了家门,才能摆开架势开打。
“小伙子,你才二十来岁吧?我跟你打,那叫做以大欺小!就让我徒弟试试你的成色吧,看看王教头教出什么徒弟来!”
中年男人说完,回头看向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人对他点点头,就向前几步,同样作揖回礼。
“象头山二坳杨家寨传人,杨铁生!”年轻人唱了一声喏。然后拿掉铁枪上面的布罩,扔在地上,摆出一个起手式。
这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也就是说,学棍一个月,就舞得像模像样了,几个月就有了成就。但是学刀要学一年,习惯了刀的重量、长度,才能灵活运用,如臂指使。
这枪哪!学一辈子都不敢说精通,尤其是这种铁枪。学枪之人必须要臂力、腰力过人,才能舞得虎虎生风,而扎,挑,捅,这些才能精准。
所谓棍打一大片,枪扎一条线,这枪的难度可想而知。
基超心里想着这些事,脸色有点凝重。对方虽然和自己差不多大,但能使铁枪的,敢出来挑战的,少说也学了十年。自己可是才喝了五年的夜粥。
但是后面一家人都在看着呢,再说也不能给王师傅丢脸不是?行!那我把他干翻就是了。
看到对方已经摆出姿势来,基超也右脚前伸,左膝虚弯,双手举着白蜡棍,斜斜向前。这是谦让的起手式。
但是对方并不领情。那个年轻人双眼一瞪,暴喝一声,那铁枪就照着自己的面门扎来,基超举棍来格挡。
这和铁枪过招,基超还是头一回。
以前和师兄弟们的红缨枪过招,那枪可是白蜡棍加个枪头,舞起来软绵绵的。这铁枪可就劲大了,自己一格挡,就觉得沉重如泰山。枪头贴着耳边‘呼’一声过去了,吓的基超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对方铁枪沉重,那就先消耗掉他的体力吧!想好之后,基超就以守代攻,心想等对方舞得累了,再几棍把他砸出个屁来。
就这样双方游斗了二三十招,基超见对方已经额头冒了小汗,也不知道他是急的还是累的。但是看那年轻人的神情,对方是想早点把自己给拿下。
就是现在了!基超看好对方的枪头扎了过来,身体微微一偏,马步上前,棍子就贴着对方的枪杆向前削。
对方想用枪杆来挡,可是枪头已贴着基超腰上的衣服扎过去,衣服都被扎了一个对穿,棉花都露出来了。现在枪头正被衣服给缠着,要抽回来的话,力气已经用老。
那边基超的棍子,已经顺着枪杆削了过去。不放手的话,肯定就把手指给伤到了,放手,枪就丢了。
对方正想放弃铁枪的时候,基超把棍子上抬,用棍子敲对方的头。对方一看可高兴了,马上低头躲过去,顺势抽回铁枪后退。
基超装作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对方这时枪头又扎了过来,基超躺在地上,心里那个气呀。自己偷偷让了对方半招,对方不见好就收,自己这一跤白摔了。
本以为自己摔一跤就算输了,双方说些客气的场面话,这架就打完了。
结果对方趁着自己摔跤,又把枪扎了过来。这人躺在地上,躲也无处躲,只好把棍子立起来,以棍子为支点撑着,整个人顺着棍子向后翻了过去。
对方一枪扎了个空,第二枪又跟着来。
基超把进土几分的棍子一挑,一大蓬泥沙飞向了对方的脸。对方用手臂一遮,基超就踏着对方的铁枪,‘登登登’几步上冲。这一冲就上到对方的肩膀,基超高高扬起木棍,这一棍下去,肯定会砸得对方躺上半年,自己有这个信心。
突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块黑布,把基超的眼睛给蒙住了。
等基超慌忙拿开黑布,人也随着惯性翻过了对方后背。双脚刚落地,一把锋利的铁枪已经递到了咽喉。基超吓得立马定住,不敢动。而后背那个对手,也是一个回马枪,枪头很快就到了后背停住。
基超就这样站着不敢动。这大家也没有血海深仇,对方就是想找回一个面子,没有必要出人命吧?
这到底哪飞来的黑布和铁枪呢?原来那是杨铁生的师兄,见基超踏着铁枪跳到了自己师弟的头顶,这一棍子下去,自己师弟不死也半残了。
紧急关头,他这个师兄就一手抽掉黑布袋,顺手当做暗器扔到基超的脸。而这快黑布也刚好把基超的眼睛给挡住,基超看不到就没有下棍,等基超翻过了他师弟,他的铁枪也递到了基超的咽喉位置。
但这是杨铁山师兄在偷袭对方,所以他也不敢下死手。
“住手!”
一声大喝,那中年男人快步上前,伸手挡开了大徒弟的铁枪。那个杨铁生也是赶紧收了枪。
中年男人拍拍基超的肩膀,说道:
“想不到啊!一个跟王教头喝了几年夜粥的人,就有这么丰富的临战经验。你那招棍头挑砂,虽然有点撒泼,但是也精妙之至。我徒弟输在前,也怪不得你。再说了,这单打独斗,我大徒弟这一枪刺出,也是不大公平。”
原来还是有明白人啊?基超赶紧客气地向对方作揖,不敢回应。
这时那个中年人拿过小徒弟的铁枪,当场卸下枪头,双手郑重地递给基超,但基超不敢接。
“当年王教头闯佛山的时候,也是输了半招给我,结果他回了嘉应州老家。这个枪头,有机会带给你师傅吧!”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没想到王师傅故事还挺多。
基超双手接过枪头,对方又拍拍他的肩膀,就带着两个徒弟走了。
基超身后一家人赶紧围过来。
小叔说:“阿超啊!想不到你这么能打!他那个徒弟,没看出来输在哪了呀?”
“小叔,他扎我衣服,我可以削他手指的。但是我把棍上抬了,装作打他的头,让他有机会躲过。然后我力道落空,故意失去平衡摔倒,我以为这样不落他面子,自己认输然后这事就过去了。结果人家不领我的情,非得再扎我。我一来气,就挑起砂子迷住他眼睛,本来想轻轻一棍砸他的,结果被他师兄扔了快烂布挡住眼睛。”
原来这样啊?大家这才知道,这是基超赢了哪!这还真值得高兴。
小弟赶紧夺过基超手里的枪头,拿在手里把玩着。基宏就捡起地上的布套,送到基超跟前,笑着说‘烂布’来了。
基超接过枪套,把枪头装了进去。这是自己的首战啊!而且还赢了,就留做纪念吧!虽然刚才赢得有点狼狈。
这有惊无险算是过关了,一家人就高高兴兴进了村,找店投宿。
早上,大家起了个大早。
小叔说,打听到前面一百多里是龙花洞,地贫水少没有人住。从柏塘村要走一天路,才能到龙花洞,路是相当难走,这才是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呢。
虽然龙花洞远离了象头山,但是不保证没有土匪出没。龙花洞再往西南走两百里左右,就是道教十大名山之一‘罗浮山’了。
小叔建议找路过的客商和旅人,结伴同行,互相有个照应。大家都没有别的办法,小叔就出去了。
等装好了行李,小叔就回来了。
他说找了好几家客栈,才找到两对中年夫妻,他们是赶往‘罗浮山’进香的。本来是互相不认识,但是他们一起住店,四个人是不敢贸然去罗浮山,也是住了好几天。
他们本来也想跟商队走,但是商队不走那条线。见小叔问到了客栈,知道这边还有六个人,其中五个是男人,所以咬咬牙就跟来了。
他们正在客栈门口外面等着呢。
基超有点郁闷,这本来想找商队靠一靠,结果来了四个累赘。没有办法,只好走了,总不能在这住几天等商队吧?
队伍汇合,十个人一起,就一起出发了。母亲也终于有了笑容,她和那两个妇女边聊家常边走,人都轻松了很多。
那两个中年男人,都是干惯了农活的人,抢着帮忙挑担子,这也减轻了大伯和基超的负担。大家相处融洽,一直赶路,中午也是草草吃点干粮喝点水就启程。
天色放晚,日头快下山了,路边大树也逐渐少了。
远远看到前面很多石头山。地上果然是石头多过泥土,难怪没有人在这耕作呢。而且附近没有河流,没有湖泊,连个水坑都没有。
连绵的石头山上光秃秃的,山脚没有大树,只有灌木丛,还有大量的黄茅草。
这水是生命之源呢,没水怎么活?估计下雨都让地上的石头给喝了,或者说地下有很多溶洞。
走到山边,果然发现很多溶洞。这些溶洞很多都是四通八达的,有的里面还有风吹出来,有的就很闷。
小叔选了个干燥的洞口,里面空气流通,大家找了个干净避风的地方,就安营扎寨了。
在这样的洞里睡觉,很干燥,还不用搭棚防雨,直接铺上席子就可以安睡了。大伙架锅煮饭,吃过饭之后,大家就早早睡下了。这赶了一天的路,也是够累的了。
老规矩,还是大伯、小叔、基超三个人守夜,那两个一起的男人是普通庄稼人,就让他们睡觉算了。
睡到半夜,小弟突然爬起来,把大家逐个推醒,说有情况。
只是连守夜的大伯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情况?
小弟说,是真的,叫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大家看小弟不像开玩笑,就收拾东西跟着小弟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很偏僻的洞口,连马都赶了进去。
这时大家才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接着还有铳响和一连串的惨叫声。
真的有土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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