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渡口叫做‘古竹渡口’,过了东江,对面就是‘蓝田渡口’。
渡口顺着江边围着长长的栏栅,中间缺口有官兵把守着,要登船的商客都须接受检查。
排队检查的队伍长长的,都是在村里客栈住了一晚的客商旅人,大家都起了个大早来赶渡船。
对面过来上岸之后,要离开的话,又在另外一个缺口,只有两个兵在看着,没有人逆行一般都不管。
大伯叫基超和大家在旁边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进了缺口旁的小门,一会儿就回来了,招呼大家跟着他走。
这么简单?大家都不大相信一样跟着他走。结果从人家上班的小门就进去了,有个清兵满脸堆笑在那候着,等引路。
大伯则绷着个脸跟进去,大家只好跟着走了。
等大家被引到一条没有人的大船旁边,登了船,还感觉做梦一样。在船上摆好行李,后面才陆陆续续有客人登船。
有人问,我从别的地方坐船不行吗?行,不过东江上有官船巡逻,一般的野渡口是不允许的,抓到就投监,你就等着人来赎吧!
当然再远一点的渡口,是没有人管的,可是得走很远的路,你愿意走山野径随便你。
就这样顺利上了渡船,东江这个渡口江面很宽,水流也缓。
在蓝田渡口上来之后,小叔问大伯,怎么那么容易就过了检查?
大伯掏出一张公文纸来,上面写着‘保甲证明书’,盖的是嘉应州府的公章,内容就是兹有我造械厂某某某因公外出,请各地给与方便之类的话。
大伯一个人去,是去验章。各地都有自己的公章,也会盖了公章送到各个地方去。
这验章,就是对照送来的公章,用放大镜细细的看,再对着光重叠一下,没有出入就行了。
就怕人家用番薯刻一个章来造假。
这回大家都对大伯投来了敬佩的眼光。虽说大伯在铁匠铺没有什么职位,但是现在铁匠铺列入了官府的军事管理,也具有一定的行政能力。
大伯告个长假,人家主管怕他不回来,虽然还有大嫂和两个侄子在那里工作,也就是软禁着。可大伯是高技术型人才啊,该给的面子一定要给足。
所以这个‘保甲证明书’,除了盖造械厂主管的章,还帮忙去州府给盖了个章。证明书一拿出来,妥妥的两个行政部门的章:“嘉应州徐溪镇造械厂”和“广东省嘉应州州府”。
这可是金字招牌啊!
就连那清兵手里的快长铳,还是大伯给造的呢,上面还刻着“徐溪造”三个字。这回见到造铳的正主,能不满脸堆笑吗?
众人都喜滋滋地继续赶路,只有大伯不动声色。
唉!这是卖身给了官家,才有的这个方便。自己一家人算是进了公门,可是没有一点的自由,看来这辈子都得在打铁铺过了。
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公门,可是这东西就像围城一样。有人想进,就有人想出,而想出的人,不一定出得来。
这过了蓝田渡口,前面就是惠州府地界了,往西南走必须要经过‘象头山’。
‘象头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连绵的大山。那可是个土匪窝啊,看来只有绕路了。
擦着象头山的边走的话,会进入博罗县境内。不过长路漫漫,四百里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擦边走的话,还会经过道教十大圣地之一‘罗浮山’。
前面百里就是麻坡村。这麻坡村比较大,客居的人也多,有十几个姓。虽然离‘象头山’比较远,但是人多就乱。
要经过麻坡村,就要从村子里穿过,临街的房子前面都是各色摆卖的小贩。象头山有很多探子会分布在这个村子,这些探子就是专门在山下各村物色路过的客商。
探子看哪个是肥羊,人少就在村外做一笔,人多的话,就报象头山,找个险地把肥羊给劫了。
临近黄昏,终于进入了麻坡村。村里果然人多街道又狭窄,大家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去找投宿的客栈。
路上不时能看到,有人从门洞里、窗户内、巷字头往这边张望。这些应该是象头山的探子了。
小叔对这个特别敏感,眼睛一扫就能分别出来,所以他回头提醒我们要注意。
他们在村尾找了一个最大的客栈,两层,门口有很多摆卖的,人流如梭。
如果今晚不在‘麻坡村’投宿的话,离前面的‘杨村’还有百里远。那过了这个村,还真没有这个店了。如果在荒郊野岭过夜,还真怕碰到象头山的土匪。
象头山上不是一伙土匪,而是很多伙。
正当小叔抬头看客栈的招牌,突然看到二楼有几个房间,偷偷的开了点窗缝。
这时人流里面有个后生,从队伍后面挤了过来。在他经过小叔的时候,被小叔一把抓住了手臂,一捏,一个钱袋掉到了地上。
小叔回头叫大家看看身上少了什么东西没有。结果除了大伯,大家身上的散碎钱袋都不见了。
可是那个小贼不是只有一袋钱吗?
小叔搜了一下小贼的身上,果然什么都没有。然后和那个后生嘀咕了几句,就放了他。
基超有点生气,自己被人家摸了钱包都不知道,好在贴身放着的两个大洋还在。
小叔叫大家不用管了,然后就直接投了店。放好行李喂好驴之后,大家都洗澡吃饭,只有小叔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
大家准备休息的时候,小叔终于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袋散碎的零钱。虽然这些铜钱加起来都不到一个大洋,但是作为路上的使用,也是够了的。
原来小叔问了那个后生的堂号,晚上就去拜码头,和贼头套交情,把那几袋铜钱要了回来。
这人那!真是蛇有蛇路,鼠有鼠路。钱袋被人家偷了,大家两眼一抹黑,但是小叔凭着堂号就找到了贼头。
小叔还在人家那里酒足饭饱了,也打听了不少的消息。果然基超这一队人马,也不是个个都是废人。除了小弟还小之外,母亲是一个女流之辈,就只有基超没有什么作为了。
基超自己想想都有点脸红了。
一晚安睡,第二天早起,大家早早就出发。前面是‘杨村’,是个小村子,没有投宿的地方。中午大家在‘杨村’吃了点饭,就继续赶路,晚上要到‘柏塘村’投宿,不敢在荒郊野岭露宿。
‘柏塘村’有很多柏树,村口有一个大湖,连绵到了象头山的山脚。看这湖这么大,柏塘村不是应该叫柏湖村吗?
不过柏塘村离象头山更近,也是各路土匪探子出没的地方。
天一擦黑,大家就到了‘柏塘村’村口,远远看到已经华灯初上了,村里是一片热闹。
进村需要经过一座石桥,过了石桥后是一大片开阔地,开阔地尽头才是村子。
这桥左边岸上是一棵大榕树,右边岸上是一排杨柳树,树枝都扫到了水面。
基超一家过了桥,只见榕树的阴影下站着几个人,人高马大的。一个很魁梧的中年人,正盯着基超一家看。中年人两边各站着一个年轻人,而年轻人手里各拿着一支铁枪。
看到铁枪,基超心里‘咯噔’一下,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这是真正的江湖客哪!那几十斤的铁枪,不是人人都能舞得起来的。
小叔赶紧上前赔笑着,用江湖黑话套交情。这前后都没人,这几人肯定等的是基超他们。
不一会儿,小叔退回来了,脸色有点不大好。
他小声地说:“这个中年人是山上其中一伙土匪的匪首,昨晚有个侄子让人带了书信,说在麻坡村受了委屈。他侄子在麻坡村跟一个贼头在学技术,从来没有失过手,在惠州地界的江湖上名声也很响。可是昨天傍晚被人捏住了手臂,现在手臂使不上劲了,估计得废。就让他这个叔叔在柏塘村给找回场子,不然就没有面子混江湖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大家都是哭笑不得。
后来小叔又说:“这个匪首现在要为侄子讨回公道。只有战胜了他,才能进村投宿,才能平安离开。”
小叔是不能打的,对付几个普通人就没有问题。但是对上这个铁枪,走不到一招,就要被捅一个大窟窿。
这时基超站了出来,把那条白蜡棍从扁担抽出,向前走了几步。
他向那中年人抱拳施了一个江湖礼,自报家门:
“嘉应州隆文镇岩前村李基超,师从坑美村棍棒师傅五年,未入江湖。还请指教。”
这些江湖话,师傅曾经交代是必须讲的。没有踏入江湖的人,就没有匪号,也不会被赶尽杀绝。
人家现在摆明了车马,要帮侄子找回场子。如果不接招的话,人家可以要了你的性命。所以江湖人就要有江湖人的规矩,当然江湖人也不会和普通人过不去。
只是......,这挑战的话,输赢另论。不过自己不管输赢,人家都会留一条命,当然也不能把对方给打死,那是要结仇的。
“可是那王教头......?当年在佛山,他输了我半招,从此之后回乡归隐了。想不到,今天在这能遇到他的传人哪!”
基超知道自己师傅姓王,但是什么佛山输了半招,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也许师傅年轻的时候闯过江湖也说不定。
“师傅正是姓王,但我不是他的传人,我只是邻村的,跟着王师傅喝过‘夜粥’的徒弟之一。”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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