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姐姐

也不知罗浩是哪儿得的消息，五月十的晚上从知府回到家中，来了罗刘氏的院子就拍了桌子大发雷霆：“简直混账！那个羊羔蹄子的陈奇，他竟大放厥词，说要寻了人来抢了我们瑶丫头走！简直放肆！定州城虽不是天子脚下，难不成还由得他陈奇做主了不成？！”

听他这话，连罗刘氏也是大惊：“啊呀呀？！他怎么敢如此？！这是皇帝头上动土，他莫不是不想活了？！”

听了这话，罗浩便是越发来气。

连咋了两个官窑的茶盏子，才喘了气儿怒道：“说来正是这个最让人生气！新皇仁和，第一年登基小选的时候便是出过两件这种事。”

说的是有秀女本是有心上人的，不愿入宫，便同心上人私逃了去。

秀女私逃，本是死罪。可当今新皇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约莫也是因着新皇同皇后情深意笃，因而对爱情颇有感触。

那出逃的秀女家中将两人抓回来之后，便交由圣上处置。圣上却说他们二人是至真至诚之人，竟是直接给二人赐了婚，且告知后宫，若还有不愿入宫的秀女，直言即可，他不勉强任何一人为他后妃。

本该是皇家秘事坊间笑谈，却被新皇处置成了一桩趣事佳话。人人都说新皇仁慈和善，挚诚挚性。那一届的小选之中，还当真是有两个胆大的秀女求了新皇的恩典，都放回家去各自婚配了。

有了先例在前，若真让那陈奇抢了罗丽瑶，而后直接进京在御前说上一说，难保皇上会不会赐婚他们二人。

但无论如何，这对罗家来说，绝对是一场泼天祸事。

罗刘氏惊得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这……这可怎么是好？！那不如咱们严防死守，或者先一步将那陈奇给抓起来如何？！只要过了十四十五这两日，咱们瑶丫头就安全了！”

“苍天啊！”

罗浩怎会没有想到这个呢？

可打探了情况之后，他便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你知道那陈奇这些年虽然混账，却在定州城里结识了不少至交好友！这一次卓侯爷阖府来定州小居，他竟不知怎地和那卓言陵个混账羔子给搅和到了一起！如今有定州城的一些小生帮他，还有卓言陵也帮他，咱们便是派出去再多的家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请官府相助吗？”

一个大男人，竟是要在此刻快哭了出来：“便是官府，人家也未必肯得罪卓家来帮咱们不是？”

怎么又是卓言陵啊？！

本是听了罗浩来了想来请安，却不小心偷听到这些话的罗羽宁躲在墙根下，心里直犯嘀咕：她到现在都知道，这卓言陵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屋子里一时之间陷入了低沉，罗刘氏的泪水已经吧嗒嗒地往下落了。

到是罗浩，身为一家之主，尚且显得要稳些：“你这两日探探瑶丫头的心思，看看她是怎么想的。若她真对那陈奇有意，咱们可不能大意！”

罗刘氏失了分寸，便只知道哭泣：“她能和我说真心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丫头平日里瞧着温柔和顺，心里头是最有自个儿的主意的。她看不上我这个母亲蠢笨，哪里会同我说真心话？”

罗羽宁倒是也认可这话，她这位大姐姐最是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最瞧不得的，竟是自己的嫡生母亲平日总受到旁人蛊惑而做出许多蠢事。

便是这次雪姨娘的事情，她也是亲自登了罗羽宁的门替罗刘氏道歉过的。

罗浩却也不急，只对罗刘氏呵斥一句：“行了，无知妇人就知哭哭哭！如今五丫头不是也在你院子里吗？我听闻前两日瑶丫头还主动去了五丫头的屋子里说了许久的话，你便让五丫头去打探一下瑶丫头的心意，她们究竟是姐妹平辈，说起话来不是比对你要不设防许多吗？”

“对对对！”

罗刘氏抹了眼泪，一时便起了身：“我这就备些五丫头爱吃的糕点去找她！若瑶丫头真对那陈奇有心思，咱们也能早做防备！”

于是这去探寻心思的活儿，便交付到了罗羽宁的身上。

这是个两头不是人的活儿，罗羽宁敲了罗丽瑶的房门，罗丽瑶便知道她是为何而来。

坐在银丝虎皮的软塌上做绣工的罗丽瑶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便对进了门的罗羽宁冷冰冰道：“是母亲让你来的吧？”

自是有些尴尬，罗羽宁却也不愿瞒着罗丽瑶：“姐姐知道，便莫要为难我啦！”

罗丽瑶房中的椅子都是垫了软羽的垫子的，比起她房中那破了一个角的硬木头凳子，可不知强了多少倍。

听着罗羽宁这般，罗丽瑶倒是绷不住地笑出了声来：“你这丫头，到是和旁的那几个不同。我叫人去取栗子糕来，今儿新做的，你也尝尝。”

罗丽瑶对她一向都好，罗羽宁也是忍不住地对罗丽瑶甜甜一笑：“姐姐如何想法？怕不是要用栗子糕贿赂我，叫我给母亲传假消息吧？那我可不敢吃呢！”

打趣儿的话，说得罗丽瑶心头的乌云都散去了一般。

抬眸便瞧见了罗羽宁软软糯糯的笑，心里头都化开了一般放下手头的绣活：“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趣儿我？你觉得我怎么想？”

姐妹说话，罗羽宁也没用旁的心思，只略微思索：“姐姐不喜欢陈奇。”

这笃定的语气，叫罗丽瑶惊了惊：“你倒是猜得准。”

罗羽宁的眼中得意的光芒闪闪烁烁，仿佛为了做好事而讨要糖吃的娃娃：“若是姐姐喜欢陈奇，便不会主动请了父亲说你不再去书院了，也不会这般愁眉不展。哪有好郎君上门抢亲，女子还愁眉不展的道理的呢？”

“扑哧——”

罗丽瑶轻笑，起身走到罗羽宁身旁，点了点她的脑袋：“十二岁的丫头，哪里来的这些浑话？”

她坐了下来，却是忽而惆怅：“其实我也不想进宫。可若只给我进宫和陈奇两个选项，我大约还是会选择进宫。所以你安心吃了这栗子糕，也好叫母亲安心，我并非那等糊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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