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早到晚

血海镇东边，离镇子边缘还有很远的距离，这里有一座牌楼，上面有两个大字‘血海’；

传说这里才是这个小镇真正的边界，现在外围多出来的一大圈，全是后来人为了依附在血海周边而建立的房屋院落；

跟着连征一路走，看到了平时很少见到的景象；

街边有趁着镇子灯塔出来摆摊的，但是那些摆摊的大多佝偻成一小团，看到来人就用目光稍稍注视，好像生怕错过了客人，可是又不敢大声的吆喝，生怕惹来的强人；

周幕从来没有进过血海镇的牌楼之内，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罪渊；

那些摆摊的多衣衫褴褛，有的穿着鞋，有的光着脚，有的被饿的浑身排骨，只剩一双眼睛看上去格外的大，有的正在被穿着皮甲的汉子拉扯，隐隐听来，那些强人有的是来往独行的游侠，有的是血海势力外门的人；

“镇子里没有人管吗？”周幕皱着眉头问道，这地方比阿三国的贫民窟都要凄惨；

“管？当然有人管！”连征回头看看周幕“牌楼以内有壮丁的，会被血海征招进外门，运气好通过考核会过的好些，运气不好那就不好说喽；

有孩童的，会被血海从小培养作为死忠，你们在演武堂见到的大多是镇外流落的娃娃，也有像你们三个一样是从紫苑楼买来的，那些孩童也是如此，顺利长成了也能照顾一下家人，但是这样的事情很少，因为就算长大了，或许也已经不认识自家人了；

至于其他的，有手有脚的靠手脚吃饭，老弱病残的嘛……”

说道这里连征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应该怎么接着说下去，这时候何山接着说道；

“我在来血海之前，听说过哪些饿死的人，会被哪些还有力气的分食！”

连征看了看何山，也没有接茬；

“如此下去无异于竭泽而渔，势力得不到补充，如何能长久存在下去！既然做了这镇子的主，怎能如此放任！”周幕说道，看到今天的景象，让他有些略微接受不了，就算这些人全是十恶不赦的大恶棍，也不应该如此惨无人道，这样的话，活着的人就算是被逼无奈，当有人倒下，他还站着的时候，就已经跟倒下的人没有区别了；

“这里是罪渊，你首先要思考的是自己如何活下去！”连征说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不要说出来，你明白吗？”

周幕看着连征认真的神情，不由的怔然；

“我明白了！”叹了口气，也不得不承认连征说的对；

“你能明白就好，你们都经历过别人没有经历过的苦难，我相信你们会活着的！”

之后的路上有些压抑，众人都没有再开口；

“连大哥，我想问一个问题！”纠结了一阵，周幕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连征嘴角翘了翘，给了周幕一个笑脸“你知道我从紫苑楼把你们买出来花了多少代价吗？”

连征说着停下了脚步，周幕三人齐齐摇头；

“紫苑楼的买卖，正常能生养的女人，不论高矮胖瘦美丑，一律五个金驼子，精装汉子只要两个金砣子，有资质能修武的汉子要四个金砣子，而女人只要两个金砣子，孩童五岁以下，男婴半个，女婴一个，五岁以上的孩童男孩一个，女孩就要三个！”

“所以，连大哥买我们三个花了三个大钱？”何山问道，之后又啐了一口“切，还真是不值钱！”

“没错，就是三个大钱，我如今在通无堂也有个统领的职，一次任务回来少说也要有十几个大钱，所以这三个大钱对于我来说，跟买个把玩没什么区别，可对于你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若是我不把你们带出来，你们会被送到血海的‘杀生阁’你们会因为修炼的功法慢慢变的冷血，学有所成之后会被喂下焚心丸，然后变成血海杀人的工具！”

周幕三人听着，后背不自觉就侵了汗，虽说吃了两天‘免费’的午餐，可是却险些葬送了大好的人生；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挟恩图报，也不会让你们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就好！”前方的灯火突然亮堂了起来，街道上的行人看上去气色都开始不同，各个红光满面，两边的铺面也是形形色色，连征停在这里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如今也快入而立之年，曾经我也跟你们一样，当初将我从紫苑楼带出来的那个人，前些天死了，我却远在千里之外，他死前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葬在哪里，有没有一把破草席裹身！”连征眼神深沉，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看了看这条‘不一样’的街道，迈起了悠闲的步子“所以我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如果老子也有这一天，你们要是有出息就给我弄口棺材，混的不如意，也弄一张整齐点的席子！”

这里是血海的南市；

南市之外的建筑大多整齐有序，能住在这里是身份的象征，不是实力强大的独行者，就是血海势力内部的人，连征在这里也有一处院落，不算富丽堂皇，但是也算雅致；

这天一大四小聊了很多，直到深夜才散了席；

这天也是周幕到达这个世界感触最多的一天，什么是弱肉强食，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哪怕是演武场那些孩童也似在蛊中挣扎，自己之前的那几年真是太幸运了；

连征送何山梁生二人回了演武堂，又送周幕齐岳二人一直快要到家才看着两人向镇北边缘那座低矮的院落走去，他的表情也格外的愉悦，似乎是找到了他在罪渊的依托；

“呵，呵呵……你们说你们有肉吃的，肉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臭疯子，跟我们走，自然有你的肉吃，走吧，那边儿已经准备好了！”

“好，肉，肉好！”

听到这对话，周幕顶门一阵寒意，这些人竟然把注意打到自家门里了；

“你们是什么人！”周幕紧跑两步，正好看到四个壮汉左右拉扯着周二叔出了家门“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二叔！”

“哟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爷爷等了一晚上，还以为你们是怕了，不敢回这狗窝，看来今天这差事算是有着落了！”那壮汉放开周二叔，朝着周幕走来“得罪了少爷，还想在这镇子混下去，你们也真是心大，今天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壮汉狞笑一声，一跃而起，一只大手朝着周幕肩头抓来；

“啊！”

眨眼的功夫，那壮汉就到了周幕面前，感受着肩头像是被利爪撕扯一般的疼痛，周幕闷哼了一声；

“放了我二叔，我跟你们走！”

“那可由不得你！”

跟在身后的齐岳，此时才赶了过来，他一拳朝着壮汉面门招呼，那壮汉轻蔑的笑了笑，抬起一脚，就见齐岳跟断线的风筝似的朝后飞出丈远；

“幕哥！”他大叫一声就又要冲上前去；

“大头，别动！”周幕强忍着肩头的痛苦，喊了一声，转过头，强行漏出一丝笑意“这位大哥，我们自己惹的祸自己认，但是祸不及家人，我二叔痴痴傻傻多年，对你们没有用处，反而增加累赘，不如你放了二叔，我们跟你们走就是！”

“哼！”

壮汉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幕，轻轻的哼了一声，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

‘嘭’

他明显对周幕提出的方案不感兴趣，抓着周幕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挥动，一拳砸在了周幕的面门；

“小子，我讨厌你的笑容！”

‘嘭’说完又是一拳挥出；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的笑容吗？因为他显得太聪明了，像你这么大的野娃娃，应该哭鼻子啊，应该害怕的发抖啊，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嘭’

“你是要告诉我斩草除根吗，啊？”

壮汉一拳一拳的挥舞，周幕像一只破麻袋一样挂在壮汉的身前，他意识有些模糊，强提着精神睁着双眼；

“幕，幕儿……大哥……”周二叔痴痴傻傻的淌着哈喇子，没有人注意他，此时周二叔仿佛意识清楚了很多，只是不停的低声念叨着‘幕儿，大哥’；

“啊！”齐岳双眼泛红，双臂之上青筋暴起，他暴怒着冲向了壮汉；

那壮汉再次抬起脚，一脚将齐岳踹飞了出去；

“无趣！”他仿佛失去了继续戏耍的兴趣，对着其余人说道“走吧，早点交差，花绣楼的小娘子还等着爷爷去排解寂寞！”

“看来今天狩堂的那几位兄弟的话没有给各位带到啊！”一个冷漠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什么人？”壮汉直接将破麻袋似的周幕扔到了一边，瞬间紧张了起来；

齐岳身后的黑暗之中走出一道人影，那人影一身黑色短打，外面套了一些兽皮做成的护肩护胸，方正而削瘦的脸，刀锋似的双眉下是一双点漆黑眸，脑后随意扎起的马尾正随着走动一晃一晃；

“我是通无堂统领连征，给面子的你们现在回去，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的事情我自会跟你们堂主计较，不给面子的你们就再多说一句话，我不想在镇子里杀人，但是你们几个少不了要留下些东西！”

“我们是……”

“嗯？”

壮汉还待言语，连征明显已经动了火气，黑夜之中亮起四道光线，那是利刃闪着寒光；

“啊”‘呃啊’‘啊……’

四人的痛呼声响起，连征冷哼一声，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已经到了那个为首的，已经倒下的壮汉身边，一脚踩在了他那只抓着周幕的右手上；

随后‘唰，唰，唰’三声，接着响起了三声撕心裂肺的声音；

“连大哥……”

“你不要说话，在家好好休息，明天不用去演武堂！”

连征说完已经冷着脸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齐岳挣扎的起身，先后搀扶着重伤的周幕和不停低声呢喃的周二叔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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