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料到天文院竟是如此结局……”蓝楚漓望着南阙门外天文院的方向怔怔出神,喃喃自言自语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为忠尧这孩子了……,唉!”
少顷,蓝楚漓吩咐道:“你退下吧,待忠尧回来时带他来见我。”
“是。”
端木昱拱手领命,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退了下去,急匆匆去安排其他待办事宜了。
恰在此时,赫连希蓝步履蹒跚地走到蓝楚漓身边,目光呆滞,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
二人两两相望,只一凝视,赫连希蓝心中便一阵酸楚,泪水夺眶而出,一头扑进蓝楚漓的怀中放声痛哭:“师尊……”一边哭,一边浑身哆嗦,神情甚为悲切。
蓝楚漓脑海中浮现昔日与赫连赞朝夕相处的美好画面,回忆点点滴滴,不由悲从中来,心中亦是一阵绞痛,两行清泪腮边淋。
她左手搂着赫连希蓝,右手轻轻抚摸、拍打着赫连希蓝背部,口中轻声吟唱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聚散终有时,此去无故人……”
赫连希蓝嘤嘤啜泣,也跟着低声唱了起来。两人歌声相和,凄婉缠绵,哀伤而又幽怨: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恓惶半生旅,蹉跎淮海滨。
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
但凭一壶酒,聊以慰风尘。
惊鸿一瞥间,良缘定三生。
怜君行劳顿,愿侍添酒樽。
桃源隐知己,竹庐谈笑斟。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醉里经年少,乍醒华发生。
别时行踽踽(jǔ),春水锁烟冷。
阅尽栖鸦舞,抽刀断遗恨。
梦醒客天涯,鸿雁偶传声。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梨花隔月影,帘卷西风痕。
聚散终有时,此去无故人。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山盟世世在,去留两昆仑。
尽倾江湖中,赠饮天下魂。
……
且说忠尧与黎诗御剑而行,一前一后马不停蹄赶至天文院正门,远远望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心中一惊,急忙奔过去一看,躺在地上的正是天文院护院,——高瘦的吕山和矮胖的向安。
两人眼睛瞪得浑圆,身上有多处刀伤,满身是血,显然先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杀。
望着吕山和向安惨烈的死状,忠尧饱含热泪,攥紧了左拳,一字一顿地说道:“究竟是谁如此残忍,连与世无争的一介布衣都不肯放过?”
黎诗默然。
见忠尧如此痛苦,她心中亦十分哀伤,喉咙堵得慌,眼圈红红的,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忠尧蹲下身去用手分别探了探吕山和向安的鼻息,又摸了摸二者颈部的脉搏,仰天喟然长叹,忍着悲痛将二人的眼睛合上。而后,蓦地站了起来,向璇玑殿飞速奔去,黎诗见状,把泪一抹,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璇玑殿冲去,一路上发现明仁堂、先贤祠、观天台、水运仪象台、日晷轩、厢房疮痍弥目,早已被一把大火烧成了残垣断壁,望之萧然。极目四望,处处破砖败瓦,一片凄清萧瑟之感,颓败而荒凉。
此时,天色陡变。
空中乌云密布,风起云涌。远方,电闪雷鸣。
忠尧一言不发,继续向璇玑殿奔去。及至殿前,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先气势恢宏的大殿已经荡然无存,屋顶飞檐在大火中轰然坍塌,许多根烧焦的木梁从屋顶上掉落下来,横七竖八地砸在地上。
地上一片狼藉,几处火星时明时灭,有的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凄冷的废墟中烟霭蒙蒙,一阵秋风拂过,偶尔卷来几片打着旋的枯叶。
“师父,师父!”忠尧发疯似的大叫着,冲进了废墟。
他四下张望,心中仍然怀着一丝希冀,在废墟中躬着身子仔细地寻找着,祈盼着,但愿能有奇迹出现。黎诗也跟着左顾右看,找了起来。
“嘎——嘎——”
背后忽然传来两声鸟儿的嘶鸣,凄凉而不祥,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只乌鸦张开两翅,一挫身,如离弦之箭一般,向远处的天空飞了去。
忠尧和黎诗面面相觑,警惕性地搜索了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又定了定神,回过头继续在废墟中寻找。
忽然,黎诗大叫道:“忠尧哥哥,你快来看——”
忠尧提身一纵,跃至黎诗身边,顺着黎诗手指的方向,赫然见两具尸体被分别压在两根烧焦的木梁下,相距不过五尺有余,左边那具尸体只露出一只如焦炭般的黑手,右边那一具尸体则露出了两只脚。
忠尧认出那双聚云麻履是顾源所穿,那另一具尸体极有可能就是刘文枢了。
思及此处,他不禁泪水涟涟,悲呼道:“是师父的书童,顾源和刘文枢,一定是他们!”言罢,运起灵力将压在他们身上的横木和石块一一移开,黎诗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二人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顾源和刘文枢二人的尸首是找到了,可怎么也找不到师父余子信。
“他们俩都找着了,我师父呢,我师父在哪里?”忠尧急得张惶四顾,涕泗横流,悲恸的声音有些嘶哑,哭得像个与父母走散的小孩儿。
“忠尧哥哥,越是这个时候你就越要坚强。有时候,我情愿你笑得像个傻子,也不要你哭得像个孩子,因为我会心痛。”黎诗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她从未见忠尧哭得如此伤心。
半晌,她红着眼圈,柔声安慰道:“你不要急,我们再找找。说不定,你师父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兴许逃过了此劫呢?”
望着黎诗真挚的眼神,忠尧烦乱焦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嗯,”他点了点头,以坚定的口吻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将四周搜寻了一遍后,忠尧蓦然想起璇玑殿有一间用于飞灰候气的密室,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眼神放光,激动地大叫道:“密室、密室!对,还有飞灰候气的密室!怎么差点把这个地方忘了!师父说不定就在里面!”
“密室?”黎诗微微一怔。
忠尧言讫,当即灵运八脉,挥手一击,试图清理出密室的入口,可手刚挥出,便觉得后继乏力,人有些摇摇欲坠。
原来,先前大战时消耗灵力过甚,一直就未能完全恢复。此后,又从昆羽宗马不停蹄赶至天文院,余下的最后一点灵力也消耗得所剩无几了。再加上强行运功,移开顾源和刘文枢身上的横木和石块,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疲态尽显。若不是硬靠着一股顽强不息的精神力支撑,恐怕早已倒下了。
黎诗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忠尧,输了一些灵力给他。
须臾,忠尧感觉稍稍好了一些,黎诗说道:“忠尧哥哥,你休息一下,清理废墟的活儿还是交给我吧!”
忠尧望了黎诗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
黎诗敛眸,精气内收,凝神定气,向前缓缓推出双掌,全身笼罩在千丝万缕的金色光线中,靛青色的灵气如丝带般环绕周围,急遽地不停旋转着,如同漩涡一般。
梭形的金光忽地碎裂开来,如雨如雾,刹那间从空中洒落,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迅疾向黎诗聚拢,而后被吸入体内。
继而,黎诗沉声一喝,双手翻转,向上一抬:“起!”
但见附近的断瓦残砾、木梁木柱、颓垣碎石等等,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似的,纷纷从地上漂至半空,随后黎诗双手又一翻,往两边一拨,所有的漂浮着杂物又如同雨点般纷纷落至了别处。
“好了!”黎诗满意地拍了拍手,说道,“忠尧哥哥,你快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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