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黎诗思绪万千,慨叹道:“呵,故事好精彩,原来毡帽也能救命啊!裴度真是命不该绝,可惜武则天的侄孙、大唐第一美男武元衡就没那么走运了,从此世间又少了一位文采出众、儒雅潇洒的才子了。”
忠尧笑笑,继续说道:“当朝宰辅在京师被刺杀,举国上下一片哗然。刺客气焰嚣张,还故意留下恐吓之语,一时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连案子都无法正常查办。白居易上疏奏请严惩凶手,唐宪宗李纯不胜其烦,便借口其越权,将白居易贬为江州司马。
白居易远离帝京左迁九江郡后,从此心灰意懒,次年秋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遂移船相近邀相见,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命酒,使快弹数曲,曲罢悯然,一首流芳百世的《琵琶行》一挥而就,歌以赠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心生感触的黎诗短叹长吁三两声,喃喃道:“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每一篇传世名作的背后都有这样那样的故事,或用情至深,或壮志未酬,或扣人心弦,或感人肺腑,或惊心动魄……”稍顿,又问道:“忠尧哥哥,下文呢,韩愈如何了?”
“元和十二年,韩愈随裴度淮西平叛,献计偷袭,李愬雪夜袭蔡州得胜。大军班师回朝,路过襄城安营扎寨,天寒地冻之际,士兵拥衾而眠,瑟瑟发抖。
韩愈担忧哀鸿在军营上空盘旋,如同当年刘邦用四面楚歌声瓦解项羽军心一样,动摇军中大量降卒之心,招致悲剧重演,于是灵机一动,下令将战利品中的大量胡椒碾碎,辅以碎牛肉、豆腐丝等,煮成一锅御寒热汤,分而食之。
裴度连喝三碗,体寒尽驱,拍着大腿称赞,赐名‘胡辣汤’。
淮西平叛有功的韩愈文名日盛,润笔费水涨船高,长安中大户人家不惜重金,争为碑志,若市买然,一字之价,辇(niǎn)金如山,一篇墓志铭曾值‘绢五百匹’,相当于四百贯钱,为当时普通官员月俸的十六倍。
然而,衣食无忧、本可颐养天年的韩愈却依然心忧社稷。
元和十四年,韩愈上《谏迎佛骨表》,言辞激烈,被贬为潮州刺史。行至蓝田,见大雪纷纷扬扬,漫天白雪中侄孙韩湘伫立道旁相送,万分感动,挥笔写下《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成为千古名句: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韩湘感泣,以一首《答从叔祖愈》回赠,曰‘他时定是飞升去,冲破天空一点青’。后来,传说韩湘真的羽化而登仙了,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一的韩湘子。”
听着忠尧如数家珍娓娓道来,黎诗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有感而发:“气节陵夷谁独立?文章衰坏正横流!世尚气节,则为直士;世尚功业,则为才士。昌黎先生高风亮节,谆谆之语掷地有声,至今忆来言犹在耳:‘懿德茂行,可以励俗’,‘威行如秋,仁行如春’,‘业精于勤,荒于嬉’,‘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忠尧接着说道:“嗯,还有‘经纬天地之谓文,勘定祸乱之谓武’,‘赏厚可令廉士动心;罚重可令凶人丧魄’,‘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
黎诗忽然嘴唇微微上翘,表情变得有些疑惑,好奇地问道:“忠尧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说罢,盯着忠尧调皮地左看看,右瞅瞅,忠尧不明所以,只好任由她仔细打量。黎诗绕着忠尧转了一圈,说道:“你的脑袋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啊,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呃?”忠尧一怔,旋即灵机一动,笑眯眯地说道,“呵呵,秘诀很简单,就是——敏而好学,笨鸟先飞!”忽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学得越多,反倒觉得自己越无知……我,我其实有很多很多东西都是不知道的。”
黎诗突然两眼放光,问道:“无所不知的你,竟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
忠尧忽然变得有些尴尬:“有、有啊!”
“快说来听听!”黎诗催促道,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譬如,譬如……”忠尧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不枉搜肠刮肚一番终有所得,说道,“譬如我曾在书中读到过对一个世界的描述,掩卷沉思,虽不能至,然心甚向往之。”
“什么样的世界?是《山海经》里描绘的国度吗?”
“那里有很多女人……”
“嗯?异域风情……难道是女儿国?”
忠尧干咳了一声,沉声说道:“是女人的世界。”
黎诗怔了怔,如梦初醒,旋即明白了忠尧所言之意是有捉弄之意,鼻中轻哼了一声,把头扭作一旁,瘪瘪嘴说道:“切——”心里却暗自思忖道:“想了解人家就明说嘛,一肚子坏水!”
忠尧也不生气,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瞥了黎诗一眼,自顾自地又说道:“不过,四书五经我都读遍了,按坊间流传四本书加起来应有五斤重,可是我把书称了称,发现还不到五斤,四下询问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其中少了一本经。”
“少了一本经?”黎诗疑惑地问道,“不是只有《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经吗?”
“先秦传世应为六经。”忠尧正色道,一脸严肃。
“六经?”黎诗不解。
“是的,还有一本是……”忠尧说着,故意顿了顿,用奇怪的眼神瞥了黎诗一眼,说道,“月经。”
黎诗口中喃喃重复道:“《乐经》?”显然尚未明白个中深义。
“对,月经。”忠尧摇了摇头,神情无奈而又忧伤,哀叹道,“我资质愚钝,为天赋所限,虽博览群书,通天彻地,然唯一不通者‘月经’尔,可悲可叹呐!朝闻道,夕死可矣!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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