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羽宗,内门弟子起居处。
黎诗随忠尧去了他的居舍。忠尧在一黑色木案前坐下,将要给师父余子信的深静香和书香取出装入一个古朴典雅的褐色木盒,黎诗端坐于侧,好奇地问道:“忠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准备那个大阵啊?”
忠尧轻松答道:“等我准备好给手里的这些东西,估计子翃师兄他们也快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去。”
“那你这准备的是什么啊,也是熏香吗?”黎诗事事皆好奇。
忠尧瞅了瞅黎诗天真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黎诗的鼻子,凑过头去轻声说道:“深静香和书香。”
“这个木盒中规中矩,质朴而不失雅正,只是有些老气,应该——是送给长辈的吧?”黎诗眸子一转,抿嘴笑道。
忠尧不禁叹了一口气:“唉!什么都瞒不过你,实话告诉你吧,是送给一位师父的。”
“一位师父?”黎诗一愣。
“对,前不久刚拜的师。”忠尧平静地说道,眉梢还带着笑。
黎诗惊诧地问道:“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你已是昆羽宗内门弟子了,还能拜谁为师?”
“偷偷告诉你,但是你要帮我保密,绝对不能说出去哟。”忠尧说完直直地盯着黎诗,黎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爽快答道:“我口风最紧了,绝对没问题!”稍顿,犹豫了一下,不无关切地说道:“哦,忠尧哥哥,你不会是被什么江湖术士给骗了吧?”
忠尧一怔:“额?”旋即面带微笑,故作疑惑地望着她,说道:“我好歹饱读诗书,看起来像那么容易被骗的模样吗?”
孰料黎诗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地说道:“像啊!瞧你这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不骗你骗谁?”说罢,咯咯笑了起来。
忠尧瘪瘪嘴,摇头叹息。片刻,又正色说道:“还记得我去了一趟天文院吗?”
黎诗点了点头。
“上次护送刘文枢回天文院,不知怎的,那位余子信先生一见面就非要收我为徒不可,先是把我大大地夸赞了一番,而后又说和我颇有眼缘,要做忘年之交……”忠尧显得十分无奈。
黎诗听罢发出一声嘘声,满脸不屑地说道:“切!你被骗了!江湖把式,好老的套路啊,没新意。”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忠尧一本正经地说道,“可后来我得知葛天大师与其为故交挚友,并且葛天大师大天境末期,天启为四象尊使还是受子信先生点拨时,我便改变了主意。又经观天台一叙,方得知子信先生确实为世外高人,学识造诣颇深。突然多了个疼我的师父,我还可以学很多宝典秘术,又不吃亏,何乐而不为呢?”
黎诗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忠尧哥哥还有这样一段奇遇啊,看来是我多虑了。”
忠尧不无得意地说道:“师父很喜欢我的,他也一定会喜欢你的,下次你跟我一起去天文院拜见他老人家。”
黎诗满心欢喜应道:“嗯。”
话音一落,忠尧铺开一张浅青色的谢公笺,在“黄黑双色澄泥抄手砚”中蘸了蘸,提起羊毫笔全神贯注地写了起来。
好奇的黎诗凑过来一看,只见忠尧一笔一画在写些什么,便不解地问道:“忠尧哥哥,你这写的是什么?”
“自己看吧。”忠尧淡淡说道。
黎诗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公笺上的字,满心欢喜地品评夸赞:“嗯,字体精神自若,骨法清虚,挥笔而就如龙游天表,虎踞溪旁,颇有几分沈传师书法之神韵呢!”
忠尧打趣道:“哟,你也知道沈传师?”
黎诗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世人皆知柳公权字体以瘦劲著称,楷书体势劲媚,骨力道健,一字值千金,却鲜有人知晓柳公权经常与沈传师、裴休在一起互相切磋砥砺,取长补短,故而沈传师也影响了柳公权,二人书法都尚清劲,结体遒劲、字字严谨。”
“哟呵,不错嘛,看来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忠尧刚好写完一个字,停下来望了一眼黎诗,深情的眸子中洋溢着欣喜。
被忠尧这么一看,黎诗双颊顿时泛起了红晕,她低下头去,轻声说道:“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
“哈,那留待日后慢慢发现。”
忠尧面含喜悦之色,语罢,埋头继续书写,不一会儿便一呵而就。
黎诗取过信笺纸,念了起来:“君知妾已老,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念罢,疑惑地望着忠尧:“忠尧哥哥,这是……情诗?还是女子写给男子的情诗?”
忠尧正色道:“没错,正是情诗,说的一位已嫁做人妇的女子收到心仪之人所赠的明珠,心中感慨万千,久久不能平静,但心情平复后意识到自己已然成家,心有所属,不能接受礼物,便附信诀别婉拒好意,可叹未能在婚前与之相遇。
不过,写这首诗和收这首诗的两个人,都是男的。”
“啊?!龙阳之好?”黎诗惊呼道。
忠尧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其实,这首诗是张籍写给节度使李师道的,名曰《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黎诗眉头微蹙,疑惑道:“张籍?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啊!”
“张籍你都不知道?”忠尧微微有些吃惊。
黎诗略作沉思状,又摇了摇头。
“那《秋思》这首诗你可曾听说?”忠尧问道。
“秋思?”黎诗睫毛微动,眼神茫然。
“嗯,”忠尧点了点头,摇头晃脑开始吟诵起来,“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哦——”黎诗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呀!”
“那你对他了解多少?”
“呃……”黎诗尴尬地笑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籍是韩愈的大弟子,师徒二人关系匪浅。张籍进士及第,正是由韩愈引荐。多年以后,韩愈升任吏部侍郎,又安排张籍任水部员外郎。一年春日,韩愈想找三五好友一起闲敲玉蹬,踏青游玩,可张籍不是哭穷,就是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敷衍搪塞,于是韩愈便挥毫泼墨,疾笔写下《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张籍阅后,顿时游兴大发,立刻应允出游。有趣吧?”
“哦——,有趣是有趣,不过韩愈为什么称张籍为‘张十八员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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