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尧一把拉住黎诗,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勿要再继续闹下去,正色说道:“子翃师兄说得没错,人体脆弱、容易被毒素和疾病侵入的地方还真的主要就是这几个地方。现下若木村疫情严重,十室六空,是以在疾病未明之时,每与病患接触、进出病者处所,必以方巾蒙面以掩口鼻。衣物必须要经雄黄烟熏,鞋底要经石灰祛毒,杯盏盘盂之类等用品必须经沸水浸煮,一切小心应对,断不可掉以轻心。”
“分头行动吧!”忠尧眼中露出坚毅之色。
气氛一下变得沉重起来,众人收敛起方才嬉笑的神色,“嗯、嗯”地点了点头,起身各自离去,依计划行事开始通宵达旦地忙碌起来。
旦日,昆羽宗四名身染重疾的弟子日夜连服两剂黎诗煎后送来的药后,病情大有好转,神智已清醒了大半。山里若木村因为病患较多,煎好药再送下去不方便,是故子翃请上官凌和高雅郭将升麻鳖甲汤和解毒活血汤分别配了百余剂,直接送至山下,在村中起灶煎药。所有村民连服两剂后,病情业已稳定下来。忠尧则山上山下两边察看病患,密切留意用药后的反应。
及至第三日辰初一刻,忠尧尚在村中木屋,忽见黎诗急急忙忙冲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忠尧哥哥,忠尧哥哥!”
忠尧眉头微蹙,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便急匆匆地迎了上去。果然,黎诗刚一站定,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忠尧哥哥,出、出事了!”
“都累得气喘如牛了,你怎么不御剑?”忠尧急切地说道,“不要急,慢慢道来,出了何事?可是跟用药有关?”
黎诗用力地点了点头,喘着粗气说道:“山上到山下路程较远,我灵力有限,御剑的话灵力消耗过甚,所以就不御剑了……四位师兄神智本已清醒一半,连服两剂后,怎料开始卧起不安,语言错乱,还从床上爬起来,在屋内乱走乱撞,面红目赤的好吓人……”
璇滢教谕和忠尧脑海中几乎同时闪过一个黑影,第一反映都不约而同想到了竹林中出现的那个神秘黑衣人,可能会是他吗?
想到这里,忠尧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略一思索,便对璇滢教谕和子翃说道:“我且先随黎诗回去看看,此地村民还望老师和师兄密切关注,若有任何异常请即刻通知我。”说罢,向璇滢教谕和子翃拱手辞去。
黎诗和忠尧身影一晃,几个起落便出了若木村。不过食顷之时,黎诗的速度便明显慢了下来,盖因下山体力消耗过甚,尚未恢复,感觉有些不支。忠尧一回头,见黎诗没有跟上,便返回寻她。
黎诗喘了口粗气,吐了吐舌头,索性倚着一颗树坐下,自责道:“忠尧哥哥,我跟不上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忠尧柔声安慰道:“你是前面下山体力消耗过甚,现气息不稳,灵力运起来不通畅所致,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可是,我们现在要急着赶回师门,我调息慢,估计要耽搁好长一段时间……不如……”黎诗说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面露羞色,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忠尧才智超群,擅于察言观色,黎诗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便已心知肚明。于是,故意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把袖子一捋,蹲下身凑上前去,两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黎诗一惊,上身向后微倾,试图保持一点距离。
忠尧笑着说道:“不如,我背……你把……”
“好啊,好啊,你背我!”黎诗大喜过望,激动地拍起手来,目不斜眄地注视着忠尧。
“你把剑拿出来吧,我背你把剑,我只背你的剑,人自己走。”忠尧坏坏地说道。
“嗯呃,啊?”黎诗一愣,突然小嘴一抿,撇着嘴巴娇嗔道:“忠尧哥哥,你好坏!哼哼!”
说着伸出粉拳,撒娇地不停捶打着忠尧的肩膀。
“哇、哇,好舒服,好舒服!另一边肩膀也来捶两下!”忠尧把身子一侧,左肩也凑了过来。
“哼,你想得美!”黎诗小嘴一扬,把头扭作一旁。
忠尧突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快把你的金羽剑拿出来吧,我来御剑。”
黎诗面露喜色,当即双手作二阳指状,交叉于胸前,向下一翻,掌心朝外,再向左右两边拉开二尺有余,眼前闪过一阵金光后,金羽剑便悬空浮现在眼前。
忠尧取剑起身,拇指一弹,剑作龙吟,脱鞘飞出。忠尧提臀收腹,右手自丹田运掌而上,在胸前划了一圈,陡然间一掌推出,一股靛青色的光芒自掌中喷涌而出,少时便将金羽剑裹挟其中。
忠尧化掌为二阳指,在空中化了一个“之”字,金羽剑霎那间化为一柄宽约一尺有三、长约五尺的巨剑,飘在空中嗡嗡作响。忠尧伸手拉起黎诗,一揽入怀,用手搂住黎诗柳腰,但觉其腰枝又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黎诗娇媚含羞,酥胸起伏,心中小鹿乱撞,牵情半露,粉腮红遍,情意绵绵,沉醉有如疑花解语,风送花香。
二人跃上金羽剑御剑而行,黎诗紧紧抱着忠尧,满脸幸福地将脸贴在忠尧胸前,听着忠尧的呼吸和心跳。
“忠尧哥哥,想不到你还能御剑。”
“御剑算什么,我还能御女!”忠尧大言不惭地说道,心中却暗自坏笑道:“等我以后娶了你,早晚把你也给收拾了……嘿嘿嘿……”
想到这里,便志得意满地吟咏道:“芙蓉帐暖度春宵,春逗酥融绵雨膏。重重湿作胭脂透,风流一段谁消受?粉痕流,乌云半亸,撩乱情郎收……”
“越来越不正经了。”黎诗羞得满脸滚烫,红霞飞起,狠狠在忠尧腰间掐了一下,直疼得忠尧惨叫连连。
“哎呀,呀呀!”
……
刚一返回昆羽宗,忠尧和黎诗便直奔二进院落的弟子起居处而去。宗主蓝楚漓其时正在门口来回踱步,徜徉若失,神色凝重,长老邱玠余伫立在一旁,也是面色焦虑。
蓝楚漓一见忠尧,便急急迎上前去,忠尧和黎诗连忙拱手作揖。
“弟子忠尧见过宗主、见过邱长老。”
“弟子黎诗见过宗主、见过邱长老。”
“事情紧急,不必多礼,”蓝楚漓急切地问道,“山下若木村情况如何?”
“若木村情况尚可,迄今为止并未出现病情反复之症状,若无异常,料想两日内定可痊愈。”忠尧答道。
“哦,如此甚好,”蓝楚漓闻言顿时觉得宽慰了许多,可转念一想,又心生疑惑,愁容满面地说道,“若山下村民一切皆正常,可为何本门感染疫疾的弟子却又病情反复呢?会不会是药方出了问题?”
“宗主,弟子经过仔细思量,认为应该不是药方的问题。若木村乡亲服用的药,与四位师兄所服之药并无不同,皆为升麻鳖甲汤和解毒活血汤,仅仅是视病重程度不同,而在剂量与煎法上有所差异。若是药方出了问题,理应村民服药的反应与四位师兄相同才是,然而,眼下只有四位师兄有病情反复,是以弟子认为此事定然不是药方的问题,还需排查其他原因,宗主不必过于忧虑。”
蓝楚漓侧过身来,看了邱玠余长老一眼,邱玠余长老忙不迭说道:“窃以为,忠尧言之凿凿,颇为有理。”
忠尧请示道:“宗主,请容弟子先进去探察一番,再回禀四位师兄的情况。”
蓝楚漓微微颔首,伸出食指在空中写了几个金光闪闪的字便生出一道符咒,往忠尧身上一贴,朗声吩咐道:“去吧!”
忠尧蒙上方巾,戴上手套,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跨过结界,刚推门进入室内,便差点吓了一大跳。四名弟子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迟缓而僵硬,迟眉钝眼毫无意识,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披头散发,面红目赤,有些狰狞,眼中充满了血丝,胸前浸透了一摊摊血迹,嘴角时不时还冒出点血色泡沫来,像覆盆子浆果一样鲜红无比。
忠尧欺身上前,伸出手掌用掌缘在其中一人的颈部敲了一下,这名弟子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忠尧将之扶到床上躺下,又如法炮制,将另外三人也安置到了床上。经过三部九候之法遍诊,忠尧一一察看了面色、脉象,不禁心中疑云重重:“经过一番探察,脉数并不似初病时虚浮微弱,也无其他病症特征,应是病情反复,翻病所致。但缘何会翻病呢?诱因究竟是什么?”
诊着脉象,忠尧陷入了沉思,眼光不自觉地东瞅西瞄,忽然落在了病者胸前的斑斑血迹上。忠尧俯下身凑近了去看,只见两摊血迹之间粘着一颗细小的、半干半湿的米粒,好像是粥米。忠尧长长出了一口气,顿然大悟,于是取了这颗米粒,快步走了出去。
“宗主、邱长老,”忠尧一出房门便问道,“请看——”说着,便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这颗米粒,映在阳光之下,展示给蓝楚漓和邱玠余看。
“这是?”邱玠余不解地问道,疑惑地望了一眼宗主蓝楚漓,蓝楚漓亦是一脸茫然。
“这是刚刚在一位师兄胸前的衣服上发现的,若弟子猜得没错,此应为粥米。换言之,四位师兄都进食过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可能就是——粥。”忠尧不紧不慢地说道。
“喝粥有什么问题吗?”蓝楚漓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有人在喝的粥里动了手脚?”邱玠余大胆地推测道。
“喝粥?师兄们喝点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黎诗也在一旁小声嘟哝着,百思不得其解。
忠尧见众人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便直说道:“非也,非也。宗主,请问这两天除了黎诗送药来过以外,还有谁进过四位师兄的起居室?”
蓝楚漓略一思量,说道:“黑肱震来过,他是奉我之命来察看情况的。”
“可否请黑肱师兄前来一问?”忠尧问道。
还未等蓝楚漓开口,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不用找我了,我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黑肱震喜形于色,信步而至,飘飘然似有凌云之意。
“启禀宗主,家父收到我飞鸽传书后,已带暮云世家十大高手前来助阵昆羽决胜,不日便可抵达。”黑肱震拱手作揖道。
蓝楚漓大喜过望,欣然道:“甚好!如此,本门立于不败之地的胜算又多了几分。待昆羽决胜后,本座定会论功行赏。”
“师门有难,此乃弟子应尽之本分,宗主不必挂怀。”黑肱震倒是也巧言令色,很会讨长辈欢喜。
“嗯,有心了。”蓝楚漓赞许道,忽然想起忠尧有事要问黑肱震,便转身对忠尧说道:“你刚刚说找黑肱震,可是要问他什么?”
“是的,宗主。”忠尧答道。然后,向黑肱震问了一句:“黑肱师兄,你来察看染疾的四人时,是否让他们进食过什么东西?”
“是啊,”黑肱震自豪地说道,“他们说口渴,要喝水,我便取了水给他们喝下,还有一个说好饿,我便端了一碗粥给他喝了,我长这么大,在家从来都是别人伺候我,这喂人吃饭还是第一次呢……他们要是全好了,得好好感谢感谢我才是。”
黑肱震一席话,忠尧瞬间全明白问题所在了,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黑肱震丝毫没有注意到忠尧的神色变化,还在呶呶不休地说着:“对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忠尧叹道:“黑肱师兄,谢谢你的同门之谊和照顾,不过你有所不知。此疾凶险,犯病时高热、寒颤、心跳过速、咳嗽,常伴有呼吸急促和呼吸困难,数日而亡。在热未退清之时或热清核未消之际,禁食粥饭、米气,其余生冷热滞之物,更是禁食。不可饮冷冻汤水,不可食粥饭,犯之必翻病。俟热退清,一二日痊愈,乃可进薄粥,渐渐加饭,不必填补,稍用补,又必翻病,慎之慎之。”
黑肱震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惊叫道:“啊?那他们……”
“他们又跟初病时差不多了,一夜回到三日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黎诗抱怨道。
“呃……”
忠尧思量良久,终于说道:“这样吧,请上官师姐在原方基础上加龙骨牡蛎,黎诗你继续负责煎药,让他们日夜连服升麻鳖甲汤和解毒活血汤各两剂。若疾病痊愈,还是卧起不安,谵言妄语,则改按百合法治疗。”
“嗯,”黎诗点点头,“我即刻去办。”
昆羽继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