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疫病泛滥

众弟子听得目瞪口呆，惊似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捅冰雪来！左右顾盼，人人面色凝重，心怦怦直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半晌语言不得。

“据回门弟子来报，山下若木村已有近一半村户染上了相同的怪疾。”

“啊？这么严重？”璇滢教谕大惊，眉头紧锁，和王夔使了个眼色，随即说道：“走！”

话音甫落，众弟子只觉得眼前两道金光一闪，璇滢二人身影便从座位上倏忽不见，一眨眼，已然出现在听书阁外。

来人起身，又转向忠尧，欠身行礼道：“宗主有令，请忠尧师弟也一同前往议事厅。”

“我？”忠尧始料不及，吃惊地说道，用手指着自己，显得有些意外。

“还在磨蹭什么？！”听书阁外传来璇滢教谕的声音，一道赤练轻纱陡然飞至，像长了眼睛一般在忠尧身上裹了几圈，忠尧双手被缚、无法动弹，只能错愕地看着这一切，众弟子也是惊诧不已，一阵骚动。黎诗和上官凌投来关切的目光，忠尧瞥了一眼旁边的子翃，似乎喘不过气来，口中努力挤出一句话：“有点紧……”

子翃刚要说什么，不料赤练一拽，忠尧便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留下一声惨叫。

“哎唉呀……”

“忠尧哥哥！……”

璇滢、王夔二人带着忠尧及至议事厅，发现除了闭关的司雪衣长老外，邱玠余长老已赫然在侧，正与宗主蓝楚漓在商议着什么。

“璇滢见过宗主、邱长老。”

“王夔见过宗主、邱长老。”

“弟子忠尧见过宗主与邱长老。”

三人分别欠身行礼见过宗主与邱玠余，蓝楚漓见状，说道：“事发突然，情况紧急，不必拘礼。”

忠尧一听，心知事关重大，只是不知为何宗主点名要自己这样一个小辈参加，甚为疑惑。蓝楚漓似乎看出了忠尧的不解，于是便问道：“忠尧，你可知为何唤你一道前来？”

“弟子驽钝，实在不知，还请宗主示下。”忠尧拱手，坦白相告。

蓝楚漓也是开诚布公，正色说道：“前些时日，门内发生的中毒事件，你应对得当，功劳不小，也看出你对医理颇为通晓，此次事态严重或许超乎寻常，又值昆羽决胜前夕，是以希望你也一起参与，集本门全力，尽快将事情平息，妥善处理完毕。”

“哦——”忠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打消了心头的疑惑。

蓝楚漓当下便将发现怪疾的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原来，昨日为昆羽宗送菜的村民傅家夑未准时前来，师门便派了两名弟子下山查探。这两名弟子行至山下若木村中，找到了一直为师门送菜的村民傅家夑，可是他还未出家门，便在院内倒地不起，背篓也倾侧在一旁，本来应送至宗门的蔬菜散落一地。两名弟子将这村民扶至屋内床上休息，仔细观察了傅家夑的症状，经询问得知，傅家夑是突然发病，头昏眩晕，高烧不止，浑身恶寒畏冷，急起寒战，还时不时呕逆、吐血，整个人的状态就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傅家夑之妻兰英归家后见状，吓得心惊胆战，急匆匆去往金乌镇医馆寻大夫去了。两名弟子心下不敢迟疑，在村里查探了一番，发现至少十室五疾，连路边都有村民不断倒下，便不敢有丝毫耽搁，即刻赶赴师门回禀，不料人刚进至南阙门，便栽倒在地，幸得值守的弟子迅速将之安置回房休息，现正躺在床榻上，虽已经紧急从炼丹房取了回魂散和护脉丹给他们服下，但回魂散只是用于气脉虚弱，而护脉丹也仅能暂时护住经脉不受进一步伤害，目前病症似乎仍未有好转。并且，负责照料二人的另外两名弟子现也身染怪疾，发病情形如出一辙……

璇滢听了事件的经过，面色凝重，问道：“四名身染重疾的弟子现下何处？”

“在内门弟子起居处。”蓝楚漓答道。

璇滢教谕眉头微蹙，一似西施心着痛。沉思片刻，冷静地分析后，给出了她的见解：“如此说来，这怪疾应是从若木村中发现，再经由送菜的村民传给了本门下山探查的弟子，后又经探查弟子，传染给了负责照料的弟子，至少有两点可以确定，一是此疾来势凶猛，可以互相传染，此为蔓延之疫病；二是必须当机立断，切断任何可能的传染源和传播途径。”

忠尧心里对璇滢的钦佩不禁又多了几分。

“忠尧，你对此有何看法？”蓝楚漓忽然问道。

忠尧整理了一下思绪，前面根据宗主蓝楚漓的描述，他也思量了许多，试图找出问题所在，但现在还未亲眼看到怪疾的症状，还不敢轻易下结论。于是，他想了想，便说道：“璇滢老师分析得条条在理，我非常赞同，如若是疫病，当务之急是先控制疫情扩大蔓延之势，阻隔一切可能的传染途径，找到传染源并坚决焚毁之。至于疫病本身，还需要实地勘察和诊断过后方才好下结论。”

蓝楚漓点了点头，与邱长老、王夔对望了一眼，二人亦表示赞同。

忠尧继续说道：“宗主，可否容我等前去为身患怪疾的四位师兄诊断一下，也好顺便观察一下病症？不过，到了之后，需要先将四位师兄完全隔离，在传染途径未明的情况下，一切当谨慎从事、小心为妙，所有靠近病患之人须用方巾罩面，全身包裹严实，尽可能不要有皮肤裸露在外，有任何伤口的人禁止接近患者，并且患者所用之物必须经沸水消毒，衣物应悉数焚毁……”

一提及医理，忠尧便如悬河泻水，谈辞如云，直听得诸位师尊长辈连连称道，璇滢教谕也不禁为之刮目相看。

按照先前分析所说，蓝楚漓、邱玠余、王夔、璇滢、忠尧五人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白色方巾蒙面、掩住口鼻，来到了四名弟子的起居处。蓝楚漓先是在门外施法设了一道禁制，秋香色的结界若隐若现，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房门、随意开启窗户，平时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一旦碰到或撞上去便会显现。

进入房内后，忠尧走在前面，行至离病榻约五步远的地方，忽然停下转身对众人说道：“宗主、邱长老、王夔老师、璇滢老师，请留步，保持距离，几位师兄的病症由我一人近前观察便可。若有任何差池，也不会累及众人。”

宗主蓝楚漓微微颔首表示赞许，忠尧凑到床前，尽力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着患病弟子身上的每一处。四名弟子都是有气无力，忠尧伸出二阳指、并拢食指中指，一根红丝线射出，拴在了一名弟子的左手手腕上，另一端握在自己手中，悬丝诊脉，屏息静气，沉着认真，并利用此时暗思对症的处方。

忠尧如法炮制，一一为每位罹患怪疾的弟子都号了脉，观其脉证，脉象虚浮不振，气若游丝。再观其面相，颜面潮红，神志迟钝，皮肤出现瘀点瘀斑，口中咕咕哝哝，不知在说些什么。忠尧俯下身正准备仔细观察一人的病症特征，突然此人开始恶心呕吐起来，咳了几下后，一口白色泡沫痰从嘴角处呕了出来。旁边另一人也开始咳嗽，呕出的却是铁锈色脓痰，忠尧详察后发现，剩下的两人中，也是一人口角处有白色的呕吐物残留，另一人口鼻周围有铁锈色呕吐物残留，当下略作思索，便疾声说道：“璇滢老师，可否请你帮我做下记录？有些发现的重点须尽快记下，以免遗漏。”

“当然可以，小菜一碟！”璇滢教谕环顾屋内，发现一个几案，案后有一山水屏风，上面临摹的是千里江山图，当即一个飞身，落座在几案后、屏风前，展开笔墨纸砚，执笔而待。

这时，只听忠尧问道：“宗主，根据先前陈述，可是先有两位弟子下山、后有两位弟子被传染怪疾？”

“然也。”

“忠尧大胆推测，当下两名口吐白痰者为负责照料之人，口吐铁锈色浓痰者为先前下山之弟子。从病情发展来看，随着时间的推移，呕吐物、痰会从白色变为铁锈色，病情呈加重之势，病患皆面色如赤，谵语谵妄，神智不清，共济失调，此其一。”

话音刚落，一名口吐铁锈色浓痰的弟子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全身抽搐不止，表情痛苦不堪，忠尧定睛一看，病者颈部及颌下皮肤淤斑、出血，且有肿块大小如核桃，化脓破溃后形成溃疡，创面也呈灰黑色。忠尧见状，从怀兜中取出一双竹筷，轻轻拨开病者上衣领口，发现皮肤发绀，再检查四肢，胯下出核，亦是如此，便朗声道：“病重者四肢乃至全身发绀，呈现青紫色，且有核肿胀，发红且硬，胯下出核居多，此其二。”

璇滢闻言飞速记下，再握笔静待。

忠尧运指如飞，输出两丝灵气，如操作提线木偶般轻轻撑开四人的眼睑，仔细打量了一番，目或赤或黑，不想病重者其中一人竟口中吐出虫来，另一人则吐出了脓血。

“目赤或黑，肺部可以闻及湿性啰音及摩擦音，呼吸音减低，重者咯血或虫，此其三。”

“综上，恕弟子斗胆推测，患病之人最初由痰色清亮，随着病情加重，变为白痰、脓痰、血痰，直至咯血，此病必涉及胸肺。然，观其肤色，皮肤呈现肿胀、红硬，且随着时间推移和病情愈甚，四肢发绀，变为青紫色、甚至黑紫色，此病必定与毒素有关，加之肉腐成脓，病者体内定有瘀毒内蕴。”

说罢，忠尧用掌生火将用过的竹筷在唾壶中烧为灰烬，忽然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愈春丹能解多种毒素，如果料想不错的话，不敢说全部治愈吧，至少应能暂时控制病情。不过，上次野芹中毒之时已经将所剩的最后几颗愈春丹全部用完了。”

蓝楚漓听到愈春丹，当下一喜，欣然道：“愈春丹为三品丹药，解寻常百毒不在话下，炼丹房内药材众多，均为本门弟子种植，我们可否尽快炼制？”末了，赶紧看看忠尧，又看看璇滢。

忠尧和璇滢二人对望了一眼，尴尬地笑道：“之前的愈春丹乃是临别时母亲所赠，我其实并不知晓炼制方法。”

璇滢叹道：“我也不知其法。”

蓝楚漓眼中的亮光忽地黯淡了下去，旋即恢复如常，问道：“可有其他良方？”

“宗主，病症业已知晓，请允吾等一天时间，还借藏经楼一用，以便查阅典籍。”忠尧躬身行礼道。

“好，允准！”蓝楚漓爽快地答道。

忠尧又转向璇滢说道：“当务之急，消毒一事还请璇滢老师安排用黄芪、川芎、当归大锅水煎，以使药气充满整室，以防不测。再取藜藿、虎头、雄黄、鬼臼、天雄、皂荚、芜荑诸药碾末，蜜丸如皂子大，燃一丸于床上，以尽可能防止疫病蔓延。山下若木村还望师门按照上述方法令村民取方巾蒙面，以掩口鼻，再进行隔离消毒。若有亡故，衣物、尸身应尽快悉数焚毁。”

璇滢会意，答道：“嗯，没问题，此事由我来办。”

“再请王夔老师和邱长老协助用灵力先封住各位师兄的经脉、命门要穴，阻止毒性进一步扩散。”

邱长老与王夔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放心，这个交给我们。”

“门内须辟一密闭空间，弟子每每外出，屏息通过，用桐子大雄黄，加艾叶、菖蒲，于火中燃烧烟熏脚绷、履鞋、领袖间，以消毒灭菌，防止疫菌通过衣物的接角而传染。我去换下衣服，换下的衣物也用雄黄消毒，然后再去藏经楼，其他事情就有劳宗主、师尊师长了。”忠尧一一向蓝楚漓、邱长老、王夔和璇滢欠身拱手，言毕便展开幻影仙踪身法，身影一遁，即已出现在门口，再倏忽一闪，便跃上了门口一侧的凤凰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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