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宅：泥鳅咬人

青巷尽头，破落古宅——荒荒斋。

时灵随手一推，吱嘎木门完全打开。

她抬脚迈入，践起一地尘埃。抬手扇了扇，这得是多久没人进入过了？

往身后看了看，天下第一凶黑猫头上白牡丹光影才刚散去。整只猫眼中晕旋未散，耳朵耷拉，脚步虚浮，呈现今夕何夕、我是谁在此的身体语言。

作为才刚认主的宅灵，它跟随在她身后是种身体本能。

时灵往四处看了看。

青砖铺地，院中四角皆种着高大槐树。

时值槐花绽放时节，一串串珍珠粒子般花苞串联着，在绿叶间盈如白玉翡翠。

时灵眼中发光，喉咙里忍不住咽了咽。

重生之后，她记忆一片空白。对诸事兴趣淡薄，唯一上心的，恐怕就是对于美食的渴望。

满眼槐花，已经在她脑子里变作各种美食。

整个院子贯同整座宅子风格，清幽、古朴而宁静。

脚下灰尘虽然积重，但却没有一点荒草杂生。

这倒是有点奇怪。此时正值春深，万物灵发季节，这种长久无人居住的宅子，按理院子里该是野草繁茂才是。

摸了摸下巴，她试图绕过院中照壁，身后却吱嘎一响，之前半开合的木门忽然呯的一声紧闭。

时灵尚且宁静，她身后的黑猫却四爪子如同按了弹簧，一下子跳起老高，后颈子猛缩，眼望古宅深处，隐隐露出恐惧。

时灵有点好奇，“你不是镇着这宅子的宅灵么？为何却害怕自己的家？”

黑猫喵呜一声。眼神虚浮往隔壁高墙看了看，冲时灵提胡子龇牙齿，“谁说我怕的，”抬起一只爪子在腹毛上擦了擦，“不过是一时脚滑了而已。”

时灵有点无语。猫不是最爱干净么？眼前这只竟堂而皇之拿自己毛当抹布，她也算长见识了。

照壁之后，是座三层楼阁。由于主人久无，廊宇下朱漆柱风雨斑驳。

阁门紧闭，门框子上有着两副对联。横批：荒唐世道。所题曰：世人皆言我疯痴，我道世人看不清。

这倒与门外“荒荒斋”名号对上了。

时灵觉得这对联有点意思，倒是可以保留下来。

与之前一样，堂门无风自开。

身后风息一动，时灵转头。那只猫儿又由之前不可一世嚣张状变得有点缩头缩脑。

她也懒得拆穿它。反正这就是一只画皮猫。

时灵当先跨入，猫儿在门口撑着前肢眼睛熠熠生辉作保守状。

她抬手打个响指，那猫瞬间团成皮球滚了进来。她作为主人当先，灵宠岂可逃阵，黑猫儿表现实在有点损她面子。

猫球直滚到脚边才停住。时灵用足尖挠了挠，毛球里先冒出一对黑耳朵，灵活往四方转了转。确定没有风险后，这才慢慢舒展开来。

时灵丢它一个鄙视。那猫这回竟是出奇没有反驳。

它随在她脚边亦步亦趋。时灵所有感官调动到极限，口中冷飕飕飙出一句，“踩死概不负责！”

猫儿喜欢绕腿是天性，看来这只宅灵也不例外。不过重生后的时灵天性不太喜欢被靠得太近。

堂中一片黑暗，稀疏光线与夜市喧闹隔窗传来，犹如天上人间遥远。

时灵再次感慨自己贫穷。她连买一只蜡烛与打火机的钱都没有。

这般黑暗摸索下去总不是个事。她试图在屋内寻找电灯开关。

喵呜一声凄厉惨叫。不出意料是黑猫儿被她踩中了。

时灵毫无歉意道了声，“哦，对不起啊。太黑了。”

那猫在黑暗中抱着尾巴又怜又叹。这女人又凶残又没有一点同情心！

时灵摸索无果，黑猫儿一声凄厉惨叫倒是意外唤醒这个不知沉静多少年月的古宅。

黑暗之中，屋里廊外，树间花丛，一盏盏红灯笼如同迎主归来，次第燃起照亮整座宅宇。

明灯之下，之前斑驳破落的建筑似乎再次得到生命力，整座宅宇变得重新辉煌起来。

时灵身处屋内，不知外观繁华。不过也被屋内事物引得清目微瞠。

她所处位置应是整个屋子的大堂。古建筑里，这里往往是主人迎接宾客的重要地方。

她在这里没有看到电视局里那种寻常人家的摆设格局，反而看到另一种类似庙宇供殿般陈设。

整座屋子顶梁架得很高，足足有四、五米样子。正中供着一根白玉柱，下方是一个紫砂石的巨大水缸。不知何处引流来的细亮水流从玉柱滴落到下方水缸里。

叮叮咚咚，水声极其悦耳好听。

时灵走过去。这样清晰明显的水声，之前却一点没有听闻。这完全是不合理的。唯一解释，是这里的空间进行过转换。她关注的是水缸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一直到立在紫砂缸边，过程出乎意料顺利，没遇到一点隔阻。

前任主人也太心大了点，要是什么外人进来随意把东西偷走怎么办？！

明明是春深时节，水缸表面竟凝着浅浅一层薄冰。时灵低头下去，气息吐纳，冰面缭生白雾，很快显出一部份清透明亮的水面。

头顶光华大盛，水面灼亮明光。时灵一时觉得眼花缭乱。水底下究竟有什么？她干脆将袖子一捋，直接探臂下去。

啊，她一声轻呼。

被什么东西咬了！

迅速将手臂收回来，发现食指尖被咬出数个小米粒一样的伤口。

眉宇微蹙，她用指尖从额心引出一道白光，未及向水下抛出，水里噗通跃出一个通体乌漆麻黑的东西，唇口一张，直直往她鼻峰咬来！

时灵飞速后退，一面手掌飞抓，弄到一样东西立刻护在自己面前。

不料那东西行动迅急又目标准确，竟斜斜绕过被她抓住的黑猫，扑到面门前毫不留情张口咬中目标，又如一道闪电迅速回身落回水中。

空气里还有淡淡血腥气味。时灵不可置信抬手摸鼻尖。

她竟然被咬了！重生之后，她的一切身体本能与行动力都得到极大提高。除了能从额心引出灵力，她还能像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那样出手如闪电飞墙走壁。

之前对付黑猫儿只是一次试探，结果出乎意料容易。二度出手本以为顺道擒来，不料却意外遭遇滑铁卢。

由于记忆空白，她思考事情反而极为专注明快。刚才短暂一瞬对阵，让她明白自己现在暂时不是这尾东西的对手。

不过不交手不代表不能看，她立远了点，却挑了个凳子立在高处俯视下去。

这时水缸中表面冰层已经化去大半，层叠水纹之下，一尾黑漆漆的东西原本静静伏在水底。当察觉被偷看后，它从水缸底摇着尾巴直凌凌窜上，口中直直喷出一道水箭浇了时灵满头满脸。

时灵发丝湿淋淋贴在颊上一脸错愕。

喵呜，边上的黑猫抬起一只爪子掩在裂唇边偷笑。

不可一世的捉灵人，也有如此落魄时刻。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时灵抹了把脸讪讪从凳子上下来。她这回十足确定，这尾泥鳅是个心胸狭隘极不好惹、且领地意识无比强烈的怪灵！它受到某种限制不能脱离水缸，索幸就将那里当成自己的窝，不许人靠得太近，也容不得一点偷窥。

只是不明白，只是一尾泥鳅而已，从屋子摆设格局来看，却似乎是整座宅子的中心所在。

她有些疑惑看黑猫。

这里不是已经有一只镇宅灵了么？镇宅灵这种东西往往极其强悍，且一宅仅容一灵。既已有猫，为何再生泥鳅？！

黑猫儿却转身拿屁股对她，长尾巴在身后一下下看似随意却有点急促甩动。

时灵摇头。罢了，百灵书既然指引她到这儿，她又身无分文，那这里无论如何今后就是她的家。反正注定是她的窝。在她的地盘内，这些东西还跑得了吗？日后再一一设法探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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