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还在研究这块笨石头吗?别浪费时间了。”
柳乘风头也不回,慢声说道:“阁下是谁?寅时闯山盯了我一整天,我若不至这无人之境给阁下一个现身的机会,让你再这样躲下去,实在于心不忍了。”
“我来本是为了告知云中君两件事,并不想躲你。”
柳乘风仍在认真描摹着栖霞顶上那块墨色的石盘,仿佛早将自己置身尘世之外,黑衣人也踱去崖边望着云海,语气就像在说一件最稀松寻常之事:
“令尊士昭君,会在下个月的月圆之夜归天。”
柳乘风动作一僵。
黑衣人背对着他,袍袖被山风吹得翻卷飞扬,继续道:
“你复活不了公主的,只有我能复活她。”
“你!”柳乘风刚要追问,那黑衣人竟在他面前纵身一跃,跳下了栖霞顶!追去一望,眼前云推雾挤,迷迭障目,一切都好像是一场似真实幻的梦。
——然而,这个梦,已经随着林婴消失在宫门之外,印证了其中半句……
“小诗啊,咱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离开宫门,林婴侧脸发现,谢准花白的头发仿佛变得全白了。看她的眼神,也当真焦虑担忧至极,她蹙眉,不明白谢准对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
谢修竹迎上来,赫然望见林婴胸前一大片血迹,瞪大眼睛道:“这……姓柳的他还真干得出来啊!”
其余修士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道:
“全真教欺人太甚了!”、“真想不到柳乘风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帝君怎么说?”、“婴殿下到底有没有复活?”
林婴怔怔的,仿佛被吓傻了一言不发,谢准道:“没有复活,此等禁术之所以被名门正派摒弃,还不是因为除了毁人一无是处!”
谢修竹道:“也好!你能长个教训,也算没白挨他刺这一刀!”
林婴:“……”
谢准道:“都少说两句吧!来日方长,姓柳的自有帝君收拾,咱们快快出城!”
城里用不了缩地千里,只能一步步走出去,谢修竹遥望了远处云遮雾绕的云麓山,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这样算了?依他平日那么疼小诗,如今怎不替她讨个公道?毕竟是全真教也承诺过的弥补……百宝阁啊?进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一行人到了城外,谢准打开缩地千里,林婴左右看看,始终不见左辞的身影,遗憾无法与他道别了,最后望了一眼皇城,望了一眼云麓山,便踏入阵中,消失在了白光之内。
可惜,她没有看见,云麓山下一片天地彤云翻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杀得难舍难分。
“住手吧,你这后生别太不知好歹了。”黑袍人旋身一躲,全身仅漏出细眉狭眼,及眼稍处一颗点墨般的泪痣。
虽然包裹得这么严,但丝毫不妨碍熟人认出他,左辞轻笑一声:“用这么隆重的方式欢迎您老,我还不知好歹吗?”说着又是一记掌心火轰的一声朝他飞击。
黑纱运力一引,那火球围着他绕了一圈,竟反击回去,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长辈在陪后生玩一个饭后的游戏。
“欢迎我,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黑纱道:“你居然当着周天子和柳乘风的面擅动妖法,若不是我及时制止你还想怎样?冲冠一怒为红颜吗?一旦被他们捕捉,会是什么下场?”
左辞有恃无恐地一笑:“不论什么下场,一个误入歧途又迷途知返的吞星社叛徒,总会好过现任的吞星社左护法大人您吧?”说着又是两掌轰出:“担心自己吧!”
这时候云麓山上诸多修士都被这边的灵力波引来,黑衣人撇眼向后一颦,嗤笑道:“原来如此。”
说着跳出战局,道:
“既知道自己是叛徒,就该有夹起尾巴做人的觉悟,警告你,离她远点。”这话说完,左护法黑纱的身影便如同被黑暗吞没了一般,消失不见。
还刀入鞘,左辞挺直腰身,深吸了一口风中的味道……暗忖:煮熟的鸭子飞走了……真是可惜。
没想到这件事情,吞星社竟然也参与其中,怪不得近日心神躁动,仿佛有数千张嘴巴对着他的脸无声的催他快走。
所以,纵有不甘,也还是到此为止吧!
有了九转元阳功,他封住妖力,正道中行走实在方便了许多,起码不至于自保就会暴露身份,此行也不算一无所获。
很快有巡夜的修士发现了他:“你是谁?夜闯山门有何贵干?”
左辞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给人感觉温暖,和煦,像个最没脾气的守法良民:“晚上好啊,道友……是这样,家母抱恙,所以攀登云麓山百草峰,想请一位医子下山指教。”
几位道童对视一眼,道:“你想请谁?”
“饴糖小姐。”
“什么?”、“谁?”接连几声,可见几人惊得不轻。
左辞擅会察言观色,当然明白气氛有些微妙了,左顾右盼,道:“呃,请问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咳咳……”其中一位道童唇角一抽,似乎明白了七八分,这些年来闯山门想请饴糖小姐看诊的人多了,但大多是登徒浪子,别的病没有,色病又难治,没好气道:
“方便啊,怎么不方便,先付了诊金十万金珠,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左辞愕然:“十万金珠?”但他表面仍是一派虔诚的谦逊:“可我听说水镜先生他老人家,才不过一百金珠啊?”身为他的弟子如此定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呵,这就是医子和圣贤的不同了,水镜先生那一百金珠都是象征性的,只要他在有求必应,可惜他不在,但饴糖小姐这十万金珠可不是象征性的!没钱还真有病的话,劝你换个医子吧。”
左辞遥望山头吸了口气,这山上藏龙卧虎,想要私闯实在危险:
“算啦,十万就十万。”说着竟随手掏出一大叠银票来,双手呈上。
这下轮到两个道童愕然了。
“你……”别管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这一掷千金的诚心求见却是摆到眼前了,左辞静等了片刻,见无人敢接,再度问道:
“怎么了吗?怀疑我这银票有问题?”
道童叹息一声,道:“这位公子啊,你……唉!饴糖小姐已经过世,世上再无她这个人了!”另一人道:“你怎么不早些来,要是她还活着,知道有人请她看诊,一定会很开心的……”
左辞感觉自己心脏都露跳了两拍,半晌,道:“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死?她年纪轻轻自己又是仙道医子,你可不要诓我!?”
两人见他神情可怖,是真伤心,也随之一起动容:“除却生死无大事,谁拿这话诓你?”说着竟然抹起泪来。
左辞身体晃了晃,双手一垂,银票洒落一地都没发觉,很快眼底恢复了清明,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死的?”
一人道:“六天前的事……唉,不怪师兄作弄你,你地缝里钻出来的?这么大的事竟都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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