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拜师不是简单事

沙沙沙……一阵沙沙声后，唐僧又坐到了自己面前。

唐悔急问：“唐僧？唐三藏？你可把我害苦了！我不知道你的俗家来历，记不得你的姓名，就被那猴子一棒子打死了，你也知道，我是21世纪的人，地理名称都变了，我怎么知道你是哪里人啊。”

唐僧呵呵笑道：“不对吧，你压根就没把那猴子当回事，也没给他取个法号，也不管他穿衣，只知道使唤他，他当然不会喜欢你，只要看到你出了半点差池，他当然就反手一棒。”

“……这些你都知道啊。”唐悔无语了：“可是我发现，不靠他又不行，如之奈何？”

唐僧笑道：“你一定可以的，只是，你须得经历这些事情，那猴子是顽劣凶狠不假，但若不是你不顾徒弟，失了分寸，露了底的话，又怎么会被他针对？你以为那猴子傻的吗？悟空现在还不明白西行的重要，随时有可能反水，你想让他敬你重你，就要做好你自己。”

唐悔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何苦来的？唐僧你取个经，你就老老实实取经呗，为什么还要拉上我？我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我还没毕业，还没碰过女人，平常我是喜欢读古文，是喜欢读一些佛经道典什么的，但那都是为了装逼，你何苦为难我呢？你就自己取经不好吗？非要我去，这一路下来，西游相当于还没开始呢，我都死了好几次了，弄得现在死不死活不活，你是耍我好玩呢？”

唐僧微微一笑：“你的存在，必不可少，大道之路，没你不行。记住，贫僧俗家姓陈，乃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我的法名叫陈玄奘，俗名陈祎，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为唐僧也。”

“陈祎？”唐悔眨眨眼：“我叫唐悔，你是不是该找一个叫唐祎的？”

唐僧呵呵一笑，华丽地无视了他：“既然悟空有法号了，你可以给他取一个诨名，例如行者，不要让他觉得入门了连一个交待都没有。”

“可是，可是……”

唐悔还想再问，唐僧已经不留他了：“人曾为僧佛端坐，谁可走首不名中。北冲天际紫薇至，下落黄泉碧游宫。去吧。”

又是这首诗。

沙沙沙……又是一阵迷之朦胧，天旋地转之后，唐悔只见一只猛虎朝自己扑来，“啊！”一上来就是这个？也太刺激了吧？

唐悔往后一缩，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那虎一下扑到中间去，木头断了，老虎“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唐悔一颗心大起大落，被吓得惨不忍睹。

低头一看，手中还抱着半截的木头呢，再埋头一看，那猛虎已经顺着树爬上来了！

唐悔怪叫一声：“怎么又来？！”抱着半截木头往旁边树上一搭，蹭蹭几下就爬过去了，再将那木头一抽，猛虎刚爬到树上，傻眼了，过不去了。

“嗷！”那猛虎又下树，又上树，唐悔又搭木头，又在上面移行换位，一边换一边念叨：“搭木搭木搭木搭木！”并且幻想那老虎一边爬树，一边在喊“欧啦欧啦欧啦！”

就这样又是一下午，一人一虎累得跟狗似的，终于又听到了孙悟空的声音：“师父莫怕，俺老孙来也！”

孙悟空终于到了，这猴子从耳中掏出一根针儿，变成一根铁棒：“好宝贝，五百年不曾用了，今日还是那么听话，今天就用你，挣一件衣服穿穿。”

“业畜，哪里走！”又是相同的一幕，猛虎又是动弹不得，唐悔刚好经历过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团面，任凭厨子随意拿捏一般，这是生命层次的压制。因此，那猛虎又被砸了个桃花朵朵开。

随后，孙悟空还是先把马给牵了回来，那匹可怜的白马惊魂未定，过来之后依然双脚一软，瘫倒在唐悔身边，两人还是像一对难兄难弟的模样，唐悔一抬头，刚好捕捉到那猴子一闪而过的戏篾。

唐悔明白了，虽然这孙悟空拜了自己为师，但是这猴子只怕打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一介凡人，毫无神通，毫无可取之处，若不是为了所谓大道正果，他才懒得跟自己，所以，他处处防着自己也就说得通了。

唐悔喘匀了一口气，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既然推不开，那就好好收着：“多谢神猴救命之恩，亏得你来了，不然贫僧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孙悟空当场跪下：“求师父收我为徒，徒儿愿皈依沙门，保护师父西去。”

“好，那我就收你为徒。”这回，唐悔很干脆地答应了，既然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干脆少矫情，干脆地答应下来就是了。

唐悔说道：“西天取经是贫僧的宏愿，也是贫僧的大道，既然你到了我的门下，就要跟着我西去取经，你须谨记，西天目标长远，路途漫漫且阻碍多多，入我门下，每日行走不可懈怠。”

“是，师父。”孙悟空欢天喜地唱了个喏，当时就自顾自蹦跳起来了：“嘿嘿！俺老孙有师父了！俺老孙又有师父了！”

等他高兴完，唐悔问道：“你说你又有师父了，你以前有过师父吗？是谁？为何不随那位师父身边？却被关在了两界山下？”

提到师父，孙悟空顿时就有点蔫了：“师父你别看我这副模样，以前我也是有师父的，只是……唉，徒儿当时顽劣，师父将我赶出师门，不让我再提他老人家的名姓了，唉……”

“当时顽劣？如今你就不顽劣了？”

“这个……”

唐悔笑了笑，双掌合十，将和尚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十：“阿弥陀佛，听刘太保说，你叫孙悟空，对吧？”

“正是正是。”

唐悔又问道：“你这个名字，是俗名呢，还是个法名？”

“是法名。”孙悟空说道：“是原师父给我取的法名，自来不曾改过。”

“嗯，悟空这两个字倒也合我宗派，不用改了，我再给你取一个外号吧。”

“外号是什么？”

“就是诨号。”唐悔说道：“我看你这模样倒像个小沙弥，就叫你行者吧。”这是唐僧的交待，唐悔按照唐僧所说，强行给孙悟空安了个行者的诨名，此时他还不知道原因，就只是照做。

哪知一听这名字，那孙悟空乐不可支，当时就是一个跟斗，难度系数5.5，向后翻腾三周半转体七百八十度，歪着落地，稳如泰山：“好！好！好！”孙悟空连着说了三声好字，倒是让唐悔有些诧异了。

唐悔当时就开口问道：“只是给你取了个行者的诨名，可让你如此高兴？”这猴子是有多喜欢“行者”二字啊？

孙悟空说道：“师父有所不知，自从我出世以来，就没有爹娘，只有师父用正眼看我，给我取了个名字法号，当我师父将我逐出师门的时候，也没有收回法号，那就说明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徒弟，只是徒弟做的不好，惹师父难过了……现在师父你收我入门，没给我换法号，说明师父能容我，师父给我取诨名，说明师父也是真心收我这个弟子的，徒弟当然高兴了。”

听到这个答案，唐悔沉默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之前孙悟空为什么打死自己了，这是一个礼教森严的世界，宗派林立，上下森严，拜师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即便调皮如猴王，他对于拜师之事也是分外小心注意的。

不管是法号还是诨号，那可都是名字，名可名非常名，名字代表了多少深意？心诚、意笃、克制、艺业，入师门是多么严肃庄重的一件事？为什么之前那一棒，孙悟空砸得如此果决？还不是因为这个师父拜得跟没拜似的，让他彻底失望了吗？

可是“悟空”二字是不能改的，唐悔只能添一个诨名外号，那么，给他“悟空”二字的菩提老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他为什么没有收回“悟空”二字呢？

再想深一层，菩提老祖可是道家老祖，为何他会放如此一个神通广大的徒弟到外面胡作非为？任他自组妖盟自称齐天大圣是为何？任他大闹天宫是为何？现在还任他改投到佛门，投到我的门下去取经，又是为什么？

正胡思乱想间，悟空已经将虎皮剥出来，截成两半了，其中一截已经找了个藤条系在腰间了：“还不错，师父，咱们上路吧，等咱们找个人家之后，再用针缝上。”

唐悔正要点头，忽然心中一动：“且慢。”他忽然想起，到了老头家以后，这猴子趁着自己洗澡，将自己的短襟给黑了去，自己敢怒而不敢言，说了他两句也没什么用，闹不好还起了反作用，说不定这也是他一棒子敲死自己的原因之一。

于是，唐悔当场脱下僧袍，取了内里短衣襟，递给孙悟空：“刚才为师逃避老虎，跑了一身的汗，这衣服都湿了，你腿脚快，拿这个去二里外的溪水边清洗一下。”

“哦？洗衣服？好的。”孙悟空也没说什么，有事弟子服其劳嘛，洗洗衣服也是应该的，他拿了衣服，脚下生风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孙悟空回来了，把衣襟递回去：“师父，徒儿扭干了，但还要等会再穿。”

唐悔摆摆手：“不用给我了，你这样的穿着挺古怪的，下面就一个虎皮，藏头露尾，半遮半露，倒是比妖精更像鬼怪，比魑魅更像山精，叫人看了，还不定怎么笑话你，干脆把这件短襟拿去，这也是僧袍的一部分，你可衬在身上，等找到了人家，借一些针线缝上，连成一件虎皮衣裙，更像个行者，嗯……上厕所也不麻烦。”

憋着说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众所周知，连身衣穿着并不好上厕所，一撩就得全撩，但是孙悟空这个是下面开洞的，嗯，就没什么问题了。

却不料，这一举动倒让孙悟空愣住了，他双手捧着僧襟，愣着半天没动。

唐悔说道：“现在衣襟还没干，等等再穿吧，这也是僧衣，穿上之后要诚信礼佛，不可怠慢了，走，上路吧。”

“是！师父！”孙悟空再没有多说，拿了行礼牵了马，紧紧攥住那件短衣襟，又捆捆虎皮裙，当先领路而去，正经地没走出几步，他又蹦蹦跳跳起来，仿佛又变成了一只山中野猴。

夕阳西下，师徒二人又到了陈老的庄园前，孙悟空前去敲门，又是陈老开门，又将他吓了个手脚发软，直呼：“啊！鬼来了！鬼来了！”

这次，不等孙悟空开口，唐悔主动上前澄清：“老丈，这是贫僧的徒弟，莫怕莫怕，他不是鬼怪。”

那老丈吓得狠了，当时就赏了一句：“哎呀！你是庙里的和尚？为什么你带恶人到我门来？”

带恶人？这老丈也会网络流行语？唐悔哭笑不得，又不能不开口：“老丈啊，老施主！贫僧不是恶人，贫僧是唐朝来的和尚，是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适才路过此间，因天色已晚，故而特……特造檀府借宿一宵，嗯，只需要有一个落脚住处即可了，明早天不亮就离去，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这回总算学以致用了，“特造檀府”，古文一出，逼格顿时提升了几个档次。

这老丈犹自犯浑：“你……你虽是个唐人，可那个恶的可不是唐人！”

这下好了，有理都说不清了，唐悔失利，还得孙悟空上阵：“什么‘糖人，蜜人’？你这臭老儿好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是齐天大圣，你这臭老儿，你还是认得我的，怎么就不认账了！”

“嘿！你这个带恶人，你从哪里认得我了？”这老头终于被拉回了正轨。

接下来，孙悟空终于把话题生生拉了回来：“你不记得小时候在我面前扒菜，在我脸上挑过柴了？”

一听这话，老丈义愤填膺：“你胡说！胡说！你从哪儿来的？我住哪儿的呢？我怎么会在你脸上扒菜挑柴？”

悟空急道：“我儿才胡说，你个臭老儿，老了不认识我了，我是两界山石匣中的大圣，你小时候何止在我脸上扒菜挑柴，你还扔桃子，捡果子给我吃呢。”

“啊？等等，你说，你是石匣中的大圣？”剧情再次滑入正常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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