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徒手搏心

洞内依然有些余温，但以韩青辰体质当然毫不在意，他信步而行，如同一个游览景点的游客，这腥风洞外面洞口不大，里面却别有天地，却是一个典型的喀斯特石灰岩溶洞，内部大洞套小洞，大的洞高数十米，宽百余步，如同一个现代商场那样大小，各种光怪陆离的钟乳石从洞顶倒挂下来，如果不是有众多妖兽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这儿肯定成了网红争相拍照的取景点。

韩青辰留意到，不少死去的妖兽身上其实并没有火烧的痕迹，想来它们不是死于火，而是死于烟，在火灾现场，其实烟的危害远远大于火，很多人是窒息而死，而非被火烧死。

士卒们正兴高采烈的用刀割着妖兽的皮毛，挖下它们的牙齿，掏出它们的五脏，抽出它们的筋，甚至粗鲁地砸开它们的脑壳，将手伸进脑浆之中，寻找内丹。

这是杀戮之后的狂欢，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在腥风洞内，随处可见被吃干净皮肉扔在一边的人类尸骨，有的妖兽甚至拿人的头骨装饰自己的洞穴，更有数十具新鲜的尸体就堆放在角落里，供妖兽们随时食用，这其中不少尸体身着军服，显然是前几次战斗中牺牲的士卒。

这就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朱坚悄悄凑到韩青辰身边：“韩哥儿，咱们也去搜集一些妖兽的皮肉吧，那玩意儿用来炼丹是极好的。”

韩青辰也看过黄长老赐予的炼丹典籍，便点了点头，只是吩咐和士卒不要起冲突，他在现代时空培育的仙草灵药，比这些妖兽的皮肉蕴藏的灵力精纯多了。

韩青辰信步而行，因腥风洞内有的通道极为狭窄，只有郭明一人手持刀盾护在他身边，朱坚、杜小波等人是知道“韩师叔祖”的能耐的，普通小妖小兽还伤不了他，便各自散开，分头行事。

韩青辰冷眼看着，那倒毙在洞里的妖兽各类五花八门，有豺狼虎豹这样的凶兽，却也有鹿兔羊牛这样的食草动物，他甚至看到一只半人大的公鸡，被烧得焦了半边身子，心里涌起一股恶趣味－－这样大的鸡要是加入开封菜豪华午餐，肯定比传说中的四腿鸡更受欢迎。

他心头有些疑惑，这些妖兽在得道成精之前，彼此为敌，食肉动物天然要吃食草动物，但开启灵智后，却不知是如何相处的？是彼此放下戒心，共处一洞，还是依然弱肉强食，互相提防，甚至互相厮杀？

更大的可能是，无论是食肉还是食草的妖兽，都以人类为食！腥风洞内累累白骨就是证明！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什么样的妖兽，都死有余辜！

讲句心底话，韩青辰以前在现代时空看《聊斋》，其实是对一众鬼女、狐精什么的极喜欢的，常常假想，如果自己是那书中的书生，只要对方长得美貌，必是来者不拒的，至于什么鬼女阴魂需要吸取自己阳气而生，更是算不了什么－－自己生理期成熟时，火气壮得经常梦Y，不就是要阳气吗？小生阳气足得很。

可是在这腥风洞内，看到一众妖兽率兽食人的一幕，韩青辰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可笑，有多幼稚，那修行者原本就是凡人，可一旦悟道修行，就视世人如草芥，为了种仙草灵花，霸占天下良田为己所用，根本不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困饿而死！更何况原本就以人为食的妖兽，在妖兽们眼里，活人就是大补之物，嗯，真香，哪天得空，就到村镇抓几个肥腻腻的活人打牙祭。

有些讲究的妖兽甚至还如同人间的大厨一样，泡制出了很多吃人的手段，什么蒸着吃，煮着吃，剁成馅吃人肉包子，活吃心脏最是解酒，尤其喜欢吃童子婴儿。

翻开一本《西游记》，里面到处记录了各种妖怪吃人的手段、爱好，有时甚至是怪僻。一本神怪小说况且如此，那在大成皇朝，这些活生生的妖兽吃起人来，更是花样百出，那腥风洞中的一具具白骨，在生前不知遭受了怎样的凌虐，承受了怎样的不堪想象的痛苦！

韩青辰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飞起一脚，把一只豺狗的尸体踢了起来，扑通一声，落入角落里的一个水池之中。

水池？腥风洞中居然有水池？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山中洞穴，惯常有积水成池，现代时空的旅游景点喜欢将这些小水池冠以龙潭、灵泉之名，游客们也乐此不疲往里扔祈福的硬币，临走再用空矿泉水瓶灌点水带走，谓之养生。

腥风洞内有水池并不奇怪，那肉食动物有个习惯，吃饱了血食后，需要喝大量的水，妖兽必然也保留了这一原始的习性，洞内有水方便随时饮用－－等等，水池！火攻！刚才薛校尉以酒精灌入腥风洞，半把火半把烟，烧死薰死了一洞的大小妖兽以及随同的普通野兽，可如果有妖兽躲入水池之中呢？

韩青辰一念及此，就看到哗啦一声响，一个赤条条的身影从水池里跃了出来，扑入自己的怀中，满手都是软玉温香，他还没醒过神来，那身影就一爪抓向自己的心口，锵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韩青辰身上浮现一领金色的盔甲。

“金甲护身术！你是修行者！”那身影惊呼一声，飞身急退，旁边的郭明这时才醒过神来，有妖兽躲在水池之中偷袭韩哥儿！他大吼一声挥刀直上，那身影只一挥爪，郭明就如同一个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上石壁，滑瘫在地。

那身影化成一团白光，向洞外疾飞，所过之处，传来士卒们的惊呼声，“什么东西？”“是妖兽！”“砍它！”“啊！”“妖兽杀了我们的兄弟！快追！”

声音向着洞外渐渐远去，却是士卒们进洞后，忙于搜刮战利品，一时分散开来，形不成鸳鸯阵，再兼那藏身水池的妖兽颇有些神通，居然被它硬生生杀出洞穴，消失在密林之中。

韩青辰如今已达筑基之境，更有功德之力护身，要对付一只妖兽不在话下，想来那妖兽虽然会些法术，但道行并不高深，它如此近距离的一爪连金甲护身符都没有突破，如果韩青辰急起直追，必能拿下那妖兽。

然而韩青辰并没有追击，他转身扑到了郭明身边，郭明已死，妖兽那一爪奈何不了韩青辰，但对付郭明一个小卒却是轻而易举，躺在洞底的郭明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身上的牛皮盔甲在妖兽利爪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从喉头直裂到小腹，胸腹上豁然一道由五个爪子形成的深深的抓痕，内脏都滑了出来。

心脏！千万不要损坏心脏！那可是我移植要用的！

韩青辰以最快速度蹿到郭明身边，捧起了他的心脏，太好了！心脏完好无损！事实上，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只要摘下心脏，运用吞象神功吞入自己的腹内，就能如同冷藏箱一样将心脏贮藏起来，寻一无人僻静之处，穿越回现代时空，就能替换自己潜伏着噬心虫的心脏了！

可是，韩青辰捧着郭明心脏手却僵在那儿，在他心底最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救郭明！快救他！以你之能，郭明还有救！他还没死！他的心依然在跳动！如果你现在取走了他的心脏，不就和那些率兽食人的妖兽一样了吗？！

做人，总该有些底线！

你可以求长生，求永生不死，但是，绝对不能害人，绝对不能做亏心事！

韩青辰心里突然浮出父母生前的模样，那时，母亲总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好担忧自己的未来，父亲却道：“青辰这孩子能力是差了点，但他品性纯良，没有什么纨绔子弟的恶习，这就够了。有我留给他的钱财，他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孩子，幸福一生。”

是啊，父母对自己别无所求，只希望自己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好人。可现在，如果自己摘走了郭明的心脏，那又算什么？

是的，郭明是妖兽杀的，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郭明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当他舍生忘死，完全放弃了自己的防守，不顾一切挥刀砍向妖兽时，他却根本不知道，韩青辰其实是整支大军里神通最大本领最强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甚至，韩青辰当时有足够的时间、能力挡住妖兽挥向郭明的一爪，却放任这一切发生。

只因为，韩青辰需要一颗供自己移植的心脏！

从某种程度而言，韩青辰伙同妖兽杀了郭明！

父母如在天有灵，他们会认同自己唯一的孩子这样做吗？！

韩青辰再不迟疑，摸出一粒丹药，却是一粒凡间的丹药，虽然没有仙丹神奇，却自也灵效，他将丹药塞入郭明口中，同时大呼起来：“快来人!准备大型手术！我需要血浆，大量的A型血浆！”

朱坚和杜小波狂奔而来，不一会儿，唐晓生和史兴邦也匆匆赶到了，他们一眼看到郭明被大开膛的身体躺在血泊里，惊呼出声：“我的天爷爷，这五脏六腑都滚出来了，还能有救？！”

几乎是同时，正准备给郭明输血的朱坚大叫道：“不好！心脏停止跳动了！”却是郭明失血过多。

韩青辰沉声道：“你们继续输血，清理内脏，缝合血管，我来让心脏重新起搏！”

说着，捧起郭明的心脏，用手指有规律的按摩着，试图用手让心脏重新跳起来，唐晓生和史兴邦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们此前倒也听过韩青辰讲过，在危急关头，可以试着用心脏起搏之术，可那是在体外啊！谁会想到，居然能够徒手按摩心脏，让其重新跳动的？

那是人心！不是一块猪肉！

韩青辰心急如焚，郭明的心脏迟迟没有恢复跳动，这样下去，大脑供血不足，就会彻底脑死亡！

不管了！功德之力！

韩青辰将一缕功德之力灌入郭明的心脏，几乎是立竿见影，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血源重新在郭明体内流动，随着大量的血输入他的身体，郭明的生机渐渐恢复。

韩青辰率领朱坚、杜小波等人，重新将郭明的内脏一一处理完毕，幸运的是，那妖兽的爪子并没有伤到任何一处内脏，再加上抢救及时，更有韩青辰一缕功德之力在郭明体内流转，当韩青辰缝完最后一针后，躺在简易手术台上的郭明脸色红润，气息虽浅，却是绵绵不绝。

史兴邦重重一掌拍在唐晓生的肩膀，用力之大差点让唐晓生趴下，史兴邦手舞足蹈：“神迹！真正是神迹！不用法术灵力，居然可以让开膛剖腹，连心跳都停止之人被救活！若非老夫亲见，真是打死我也不信的！”

唐晓生从手术始就捏着一支炭笔，在白纸上飞快地画着素描，将一幅幅韩青辰的手术过程尽量清晰地画下来，这一手，还是当初韩青辰在唐家小院里时无意中显露的一手“绝技”，唐晓生原本就喜好丹青之术，悄悄儿学会了。

唐晓生也知道，就算自己将整个手术过程一点不走样的画下来，后人能不能学会也是两说，但是，有这份素描在，就给全天下的医者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医者们知道，除了原本代代相传的方家要术，以及修行者的灵丹法术，这世间还有一门截然不同的救人手段！

唐晓生被史兴邦拍了一巴掌，手一抖，把炭笔生生折断了，幸好没弄破画纸，他忙珍而重之地收起素描，对史兴邦郑重地道：“老史，我们这就联名上奏折！要快！这非为你我的官位，而是这等神乎其神的医术流传开去，不知能救多少人！”

史兴邦握紧了拳头：“不错！我们要奏请圣上，立刻派太医院最好的医生到韩哥儿处学医术，要知道，这韩医之术与太医院的草药方儿完全不同，须得好好学习一翻，深究其理，才能治病救人。”

唐晓生却摇了摇头：“老史，你有句话说对了，韩医之术和太医院草药方儿完全不同，所以得重新学习。不过，我却不赞成让太医院的冬烘先生老古板来学。我虽然不认识太医院的众位国医妙手，却也在仕林中听过一些笑话，说这些太医都是个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算是太上皇生了病，也是开一些太平方子，不敢开真正有效的虎狼之药。这些老先生能学敢学愿 学韩哥哥儿这剖腹掏心之术吗？”

史兴邦一拍巴掌：“老唐，你这能‘学敢学愿学’六个字用得好！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是成名已久的，如何肯放下身段接受这些‘新生事物’？听说最反对用简体字的，除了太学就是太医院的这群老先生了，背地里没少骂我们俩离经叛道，背弃祖宗。这样看来，还得选一些年青的有胆子学过一些粗浅医术的小学徒来学这韩医之术。我看既然朱坚、杜小波等人都能学医救人，没道理别的小伙子就不会。”

韩青辰这时已经洗清过了手，换下了手术服，笑道：“什么韩医之术，乱七八糟，这医术又不是我韩青辰发明的，非要取过名儿，就叫汉医之术吧。”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这大成皇朝发祥之地叫汉中，故百姓又自称汉民，倒和现代时空汉家相同。

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韩、韩青辰？！原来韩哥儿居然就是通玄真人！小人、小人有眼不失泰山－－”

却原来，是郭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如今体内有了一缕功德之力，还服食了凡间顶级的丹药，所以转危为安后，很快苏醒了过来，正好听到韩青辰自报其名。

韩青辰、通玄真人的大名遍传天下，尤其是堆肥法行之有效，天下处处粮田增产后，通玄真人的生祠里香火鼎盛，只不过，那生祠里的通玄真人像长着一把大胡子，慈眉善目，和韩青辰本人八竿子打不着，却是乡间的艺人穿凿附会生造的雕像。

郭明也曾经到生祠拜过通玄真人，哪里能把眼前的小伙子和那大胡子真人像联系起来，其实说来也好笑，拜通玄真人最多的，却是乡间的七姑八婆，因为韩青辰的月经带也从宫廷传到了民间，娘们家用过个个都说好，甚至有人用过之后，连痛经也缓解了不少。

那乡村里的老娘们没有见识却又偏偏喜欢八卦，对通玄真人这个唯一关心妇道人家的真人特别好奇，这世间不知有多少菩萨神仙却又有哪个独垂怜于妇人，甚至不惜轻贱自己，施大神通制出了月经带－－此物在自家大老爷们眼里看来就是十足十的脏东西。

渐渐的，妇人们之间流传着一个秘密－－想要生个大胖儿子，只要到通玄真人生祠摸下神像的脚，就能沾上仙气儿，只要心诚，灵验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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