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夏死后,牧风烟曾翻阅过朱雀宫宫女内侍的记档,秋夕的母亲,是赵玄弋的乳母,似乎颇受恩宠,甚至让她将女儿带进宫中照顾。
秋夕抬头,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我不提君侯,是因为你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牧风烟的笑容意味深长:“可你却在寝殿点了媚香,想让我与他有肌肤之亲。”
之前听了赵玄弋的话,她回想起那夜情动之态,便猜到是有人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直到在凤仪宫看见秋夕,而她又那样坚定的认为自己早已失身时,就更加确定这一点。
那夜秋夕当值,为她点了宁神香,反而令她浑身燥热,当时只道是心忧赵玄弋之故,现在想来,却是秋夕要置自己于死地。
若非赵玄弋,她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秋夕的脸上出现了痛苦而扭曲的神情,她像是在反驳,又像在说服自己:“那不过是为了除去你,不得不作出让步,否则像你这样卑贱的夷女,怎配与他……与他……”
牧风烟冷眼看她:“卑贱?天下间何曾有天生卑贱之人?你莫忘了,他也是胡人之子。”
秋夕回视的目光充满鄙夷:“君侯乃将星临凡,军神再世,弱冠之年就立下不世之功,怎能以常理待之?!区区夷女,怎配让他不顾自身安危,夜入宫闱!”
君侯对女子向来不假辞色,看向这卑贱夷女的目光却是那样怜惜温柔,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看见他痴立风中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战无不胜的帝国将星,有了致命的弱点。
君侯是大汉的希望,怎能让这个夷女毁去!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听见她的话,牧风烟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我病着的那些日子,他夜里常来?”
秋夕一脸愤恨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牧风烟恍然大悟。
她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何秋夕会猜到那天夜里赵玄弋一定会来,提前点了媚香。
原来她之前病着的时候,夜间听见窗棂响动的声音,的确是他来了。
想到以他的警觉,竟然会因为担心自己,被秋夕发现行踪,牧风烟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后怕。
幸好秋夕一直在维护他,尽管想要除去自己,却未曾将他牵扯进来,而是让赵浔来做这个替罪羔羊。
“你既然不愿让他涉险,又为何在洛水庄园设局,引他现身?”
秋夕仍旧闭口不言。
“到了此时,你还要为利用你的人保密?你可知,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君侯险些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秋夕一直在照顾清欢,用药物控制清欢,引自己去洛水庄园,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赵玄弋是因朝辞送信才去了庄园,但看秋夕的情形,应当不会设计去害赵玄弋。
她身在宫中,又非采办宫女,根本无法弄到媚香和毒药,所以不管朝辞是否参与其中,秋夕一定还有同谋,而且这个人,多半是蓝娅。
若是能从秋夕这里问出她们的联络方式,也许就能找到蓝娅。
这个诡计多端又善于乔装改扮的女人留在都城,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秋夕终于开口:“我听命于人,只是想杀了你,君侯遇险,非我本意。”
“听谁之命?”
“我不知,每次与我见面之人都是黒巾蒙面。”
“你们如何相识?”
“我与连夏在东厨说话,被他们的人听见,因此找上了我。”
牧风烟心下了然,秋夕所说的,必然是挑唆连夏之言。
“你用的媚香和控制清欢的毒药可还有?”
“他们只给了我一次的用量。”
“是何物?”
“不知。媚香是一种灰色粉末,给清欢吃的是红色药丸。”
“宫中可有他们的人?”
“我不知。”
“如何与他们联络?”
“飞鸽传书。”
“你可曾将君侯未盲之事告诉他们?”
“不曾。”
牧风烟陷入沉思,难道赵玄弋的出现,真是意外?可江余生来得太巧,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
在她看来,所有的巧合都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区别只在于其中的联系是否能被人察觉。
“留下与他们传书的鸽子,你可以走了。”
秋夕有些惊讶的抬头:“你果真放我走?”
“看在你对他一片赤诚,我不杀你。”
秋夕恨声道:“你莫要以为放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今生今世,我唯一的心愿,便是杀了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牧风烟笑了笑:“杀了我,他就没有弱点,没有牵挂。你的心情,我明白,所以我放你离开。”
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秋夕愣了一下,狠狠的扔下一句话:“你一定会后悔!”随即起身要走。
“站住。”
秋夕冷笑:“我就知道,你不过是假言戏弄我而已。”
“鸽子。”
秋夕呆了一下,回答:“在我房中木柜里。”
“你走吧。”
秋夕回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拉开房门,快步离去。
欢歌见秋夕离开,急道:“公主,你真不杀她?”
“我还要她为我引路,杀了她,太可惜。她房中木柜里有一只信鸽,你速去取来。”
欢歌领命去了。
牧风烟走到案几旁,提笔写了几行字,吹干墨迹折成纸卷,又走到窗边,发出一声清啸,过了一会儿,凌云无声无息的飞了进来。
牧风烟将纸卷放进它脚环上的竹筒中,轻轻摸了摸它,道:“快去快回。”
凌云振翅,直入天际。
过了一会儿,欢歌提着一只笼子回来了。
一只信鸽停在笼中,不吵不闹,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待凌云飞回,牧风烟放出信鸽,让凌云跟着它去寻其主人的下落。
没过多久,凌云就飞回来了。
牧风烟一看,它的爪子抓着那只信鸽,已被箭矢贯穿咽喉。
牧风烟拔下箭矢,却是一支竹制弩箭,竹子也是随处可见的毛竹。
她将鸽子抛给凌云,凌云叼起鸽子飞了出去。
“公主何不让凌云带你去射杀鸽子的地方看看?”
“那些人连鸽子都要杀死,可见十分谨慎小心,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我查到。现在就看秋夕那边,是否有人上钩吧。”
她已传书狼卫跟踪秋夕,若有人前来杀人灭口,便可寻到线索。
处理完秋夕之事,牧风烟派人去请来蒙岚。
她在都城没什么朋友,她不希望与蒙岚因为一个谣言产生隔阂。
蒙岚见了她,反倒先提起这件事:“你是得罪什么人了?为什么总有人害你?我记得上次的流言还说你跟燕然侯暧昧不清,这次就换清昼了?”
牧风烟这才放下心来:“你知道是流言就好。”
蒙岚笑道:“主要是编得太差了,把你们的情话编得那么蹩脚,什么公主天仙绝色,清昼一见倾心朝思暮想……哈哈哈,笑死我了,那个家伙见了心上人才不会这么说话!”
牧风烟好奇的问:“那他会怎么说?”
蒙岚想了想,道:“他应该会什么都不说,或者干脆不承认。”
“为何?”
“他总认为自己是半个瞎子,再加上先帝从前不喜欢他,因此他既无权势又无封邑,琅琊王氏因他之故不得圣心,也疏远他,所以他大概是打算孤独终老吧。”
她虽不知实情,却把赵浔的心思说得清清楚楚。
牧风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说他懦弱,不肯面对自己的真心?”
蒙岚摇头:“他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可以过得更好。我从来没有觉得他懦弱,相反,我认为他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比从前的燕然侯还要强大。”
除了最后一句话,其他的牧风烟都极为赞同。
赵浔深陷泥淖,仅凭一己之力一步步的走了出来,他的才能固然是与天赋有关,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努力。
牧风烟清楚的记得,他的书卷,都翻成了什么模样。
这世上从来没有上天眷顾的天才,万丈光芒的背后往往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苦楚。
不说,并不代表没有。
牧风烟没有再与蒙岚多说什么,若是赵浔真的永远无法视物,作为朋友,她是不希望蒙岚嫁与赵浔的。
蒙岚想到一事,道:“那日你说想去黑市,今日正好开市,要不要去看看?”
牧风烟看了看天色,道:“快要天黑了,明日再去如何?”
“黑市夜间开启,鸡鸣方止,今日若是不去,下次开市便是下个月的初一了。”
牧风烟:“今日是十月初二,黑市开启的时间是每个月的月初么?”
蒙岚摇摇头:“日月的数字相加为十二,就是黑市开启之日。”
“如此岂非一月一次,十二月不开?好奇怪的规矩。”
牧风烟暗自思忖,十二这个数字,与黑市主人有何关联。
十二合在一起就是王字,带蒙岚去黑市的人是王璟,莫非这黑市之主其实就是琅琊王氏?
只是,琅琊王氏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让人一眼看穿么?
蒙岚冲她挤挤眼睛:“还有更多奇怪的规矩,你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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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太困了,十二点的更新提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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