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有个汉子一把纠着周婶的头发，说：“去陆家祖祠找陆瞎子，今天非要弄个是非清明不可。”

几个人也跟着气愤地说：“这肯定是陆家闹出来的，他把村子弄得妖气弥漫，这还让我们怎么活啊。”

又上来几个村民纠住新娘子的头发，一行人在红雾里直奔王祖祠。村子里房屋还在接连倒塌，不知为什么所有的狗都停止了吠叫，安静得就象一堆堆干草一样爬在地上，也不跟着村民们走。

陆家的祖祠只有三间房子，就在村东头，此刻也在红雾里，一行涌进去时，陆瞎子正跪在祖宗牌位前。陆处的尸体还摆在地上，肚子上的口子敞着，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大蛆。一行人吵吵嚷嚷进来，他站起来听着大家的述说。

一个狂怒的村民把新娘子拖到陆处尸体边上，指着尸体说：“这个才是陆处，这个才是陆处。”新娘子显然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个乡下小女子碰上这些怪事，早吓瘫了，她到现在也没察觉，和她同房的男人有什么不对头。那村民看新娘子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走过来抄起一条板凳，对着陆处的尸体就砸了下去，有几个看见过从陆处肚子里爬出蛆的人，赶紧躲开。

陆瞎子终于从佣人和村民们，乱哄哄的述说中弄明白陆赫也没了，他一头跌到在地，当场气绝身亡。就在这时祖祠也开始倒塌了，屋顶先掉下来许多砖瓦，接着墙就塌了。人们纷纷往外逃，也没人管周婶和新娘子死活了，他们刚跑出祖祠，陆家的祖祠就‘轰’的塌了。

大家都想往祖祠后面的小山坡上跑，这里的人遇到地震都往山上跑，所以就养成了习惯。但现在不灵了，人们还在慌乱地往山坡上赶时，忽然脚下出现了一个大坑，只听见大人小孩哭爹喊娘的声音，一行人掉下去七八个。

没掉进坑里人四处乱窜，有的往村里跑，有继续往山坡上跑。丫花紧紧抓住她爹的衣服，也跟着大伙儿往山坡上跑。一路上又出现了两个大坑，又有不少人掉了进去。她们跑到小山坡上，在一丛小树边坐下来，身边只剩下四五个村民了。丫花感觉这山坡上也不对劲，一点声音都没有，连一声鸟叫也听不见。她们往陆家村方向望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红雾也没有，天空中只有一轮昏黄的月亮，低低的挂在天边。

丫花的爸说：“不对啊！天都快亮了，这月亮怎么还在天边呢？”几个村民也觉得不对。

过了一小会儿，她们在山坡上又看见陆家村了，连村子上空的红雾都能看见了，红雾里还隐约看得见村民们，他们还在惊慌地奔跑。但是一会儿，这景象又没了，又变成了黄黄的月亮。

接着又有了，她们看见村里的一堆人在朝四面散开，丫花身后一个村民哭着说：“完了！村子里也出怪坑了。这俺娘还在村里呢！”

话音还没落地，丫花只感觉脚下一阵嗡鸣，紧接着一个大坑就出现在她脚下了。丫花眼前一黑，她们四五个人连同抓着的小树一起掉了下去。刚才哭他娘的村民一声惨叫，丫花感觉到热乎乎的鲜血溅满了她的脸。

丫花完全失去知觉。

丫花醒过来时，发现她和她爸还有几个村民，都被关在铁笼子里，笼子一排有十几只，关的全是陆家村的人。大家哭哭啼啼，先是以为进了阴曹地府，后来觉得不是又担心会饿死在笼子里。第二天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来给他们送吃。大家看着那些给他们送吃食的人，问他们是哪个村的，这些人每天两次把吃的塞进笼子，再把笼子下面的粪便打扫扫干净就走了，从不和笼子里的人说话。

每天大伙儿都坐在笼子里商量着该怎么办，周婶和新娘子还是哭，村民们都很烦她们两个。终于有一天，在她们的铁笼子外面，站了几只象虫子一样的人，村民中好多人吓得当场嚎哭不止。这也不能怪村民们，就拿丫花爸来说吧，活了四十岁了，三个孩子的爹了，也算是到过四乡八村的人，就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那虫人的小脸皱得跟个核桃似的，浑身雪白，四条腿象四截萝卜，小眼睛发绿光，嘴里还有两排黑森森的尖牙。

丫花爸哆嗦了一会儿，说：“陆家村的怪事都是你们弄出来的吧？弄死了那多人，你们到底想干啥？”

虫人们不回答他，他们把村民带到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城里。村民一共有五六十个人，他们把大人和小孩分开了，大人和大人，小孩和小孩。新娘子也和大人在一起，小孩有七八个，他们被带到一处由周婶照顾，还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教她们识字。

村民们则被带去学嫁接植物，可能虫人自己不能嫁接植物，它们的手只有三只手指，粗得象一截玉米。村民们也不会，他们都是种地挥锄头的，但是不会不行，有专门看管他们的虫人，看到不会的就跳过来咬，象狗咬人一样咬，好多人的胳膊上被咬掉了好几块肉，还有被咬掉手指的，咬掉鼻子的。

咬得村民们哭爹喊娘，咸鱼头的爹被咬掉了一只耳朵，脸上的肉也被咬掉了一块，咸鱼头的爹哭着说，那虫人把他脸上的肉，咬下来直接吃了。

经过一年多的折腾，总算都学会了植物嫁接，可是大伙儿的身体都已经残缺不全了，也有实在学不会被活活咬死的。然后他们被带去植物园里，给一种不象庄稼不象树的东西嫁接。那东西种在地上，村民们管它叫高粱菜，只有在地面三尺内长了几片大叶子，上面就一根光杆，有一丈多高，光杆上面是一个象红灯笼一样的东西，里面好象还长了个虫子。

高粱菜种在园子里，也不见太阳星星，就是夜晚有一轮月亮。隔三丈种一棵，那里有五六个园子，一共大概有几千棵。村民要做的是在高粱菜的叶腋里，嫁接另外一根树枝，高粱菜的每片叶腋里都嫁接上一截树枝。

但是除了嫁接外，村民们还要在高粱菜之间挖沟，在沟里埋上肥料，所谓肥料都是些被切成了碎块的死人。那年头兵荒马乱，死人大概容易弄到，村民每天都埋死人，还有把沟里的死人骨头挖出来，每天累得一身汗。那些高粱菜没太阳照没雨水淋，却长得生青碧绿，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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