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坐在桌子后的那只虫人，和抓住希琪的虫人说了几句尖利的虫语，然后希琪被那只虫人带了出去。

她回头对虫人说：“我们是一起的，我要和他们两个在一起！”

虫人根本不理她，直接把她连拖带拉地弄走了，她只觉得走了一程又一程，也不知虫人要把她带到哪儿去，它们走的路全是在坑道里的，走到她两腿发麻时，终于不走了，她被关进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希琪看了一下，桌子居然还有一个记事本和一支蘸水钢笔。她坐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在她的印象中这些东西和虫人毫无关系。她就这样坐着，坐了很长时间，究竟多长，希琪也说不清，后来觉得肚子很饿。门忽然打开了，走进了一个老太婆，有七十多岁的样子，这里有人类希琪她们早看见过了，只是除了那个老头外都是在坑道里擦肩而过。

老太婆手里拿着一个圆桶，她走进来看了希琪一眼，也不说话把圆桶放到桌子上。希琪正想要和她说话，老太婆已经转身出去了。希琪打开圆桶，里面是和老头给她吃的一样的糕点，这显然是给她吃的食物。她现在虽然很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想不明白，虫人把她关到这里想干嘛。

她冲到门口使劲地推门，门是金属的，已经锁了。

她把脸帖在门上大喊：“我要和钱智涛在一起！我要和可可在一起！他们在哪儿？”

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连那老太婆也没有回来。她又大喊起来，还是没有人理她，她一直这么拼命地喊着，用手捶门，直到她自己又累又困，坐在地上昏睡过去。她醒过来时还是靠着门坐在地上，醒了她又接着吵闹，直到又昏睡过去。

不知道是第几天，门又被打开了，老太婆走了进来。

她说：“你跟我来！”

希琪以为要带她去见钱智涛和可可，就跟着她出去了。出门才发现还有两只虫人在外面等着，希琪和她们走了一段，然后就到地面上，是那座象榆城的死城的街道，不过即使是这里，希琪也觉得比在坑道里要好得多。

她们好象到了一条小巷后面的一个破旧的小花园里，希琪看到有许多花盆，大大小小的各不相同，有的花盆里有花苗，除花盆里的苗，地上也种了许多植物，那些植物希琪叫不上名字。

她被带到一个象花房或植物培养室之类的地方，老太婆带希琪进了里面一个房间，她让希琪坐下，她自己走开了。

她们一路走来，那两只跟随的虫人始终跟着她们，不过离得比较远。

过了一会儿，老太婆拿着一个厚厚的大本子出来，她边走边翻着手里的本子。她好象是在核对植物的记录，看一会本子，看一眼植物，最后她把本子递给希琪。

她指着一堆器皿里的幼苗说：“你今天把十四号培养基上的那些植物苗，在五号液体浸泡四小时，再在八号液体浸两小时，然后栽到十一号盆里，用七号土，浇六号液体。先去掉多余的叶片，只留最上面的两片叶子。”

又说：“液体和花盆都在院子里。”

希琪没听明白，老太婆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一遍，希琪还没明白。她主要不明白这是要干嘛！老太婆合上本子说：“你以后帮我弄这些植物，这些植物很重要！绝对不能出错。”她又补充说：“每一道工序都重要。”她转而恐惧地又说：“弄错了会出大乱子！你会。。。。会被弄死，变成培养基里的肥料。”

希琪听得浑身都发毛，她看着盆子里黑乎乎的泥土，越看越恐怖。老太婆走过来，把书递给了希琪。

她说：“你的手灵巧，有些植物培养非常复杂，这活儿只有人类才行。”

希琪接过书，她说：“我朋友怎么样子了？他们和我一起来的，我想看看他们。”

老太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两只在不远处徘徊的虫人，说：“我只管这些植物。”又说：“以后你和我。”

从此，希琪和这个老太婆在一起弄植物了，就她们两个人管着这个植物园，要种的植物并不多。要不是这个特殊的地方，希琪会以为她们摆弄的都是些很珍贵的花卉。她们所做的工作主是把一些植物种到盆子里。植物在种进盆子之前要经过很繁琐，很复杂的处理，要浸泡各种奇怪的液体，有些要先种到一些泥土里，过几天再翻种到别的泥土里，还要浇各种肥料。那些植物在长到一定大小时，都有虫人来弄走。植物有好多种，那种长在尸体上的植物希琪没看到，大部分植物是希琪都从来没见过的，希琪觉得植物都是些很怪的东西。

这些植物有的会发出气味，有的会发光，有的会淌出汁液，发出气味的和淌出汁液的最多。

她本来是很喜欢花草的，但这里的植物让她恶心，她亲眼看见那种长球的植物长在人的尸体上，希琪甚至痛恨这些植物。希琪听了老太婆的那句话：弄错了会出大乱子！你会。。。。会被弄死，变成培养基里的肥料；

希琪总感觉这些黑色肥沃的泥土很异样。希琪曾经小心仔细观察过泥土，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头的。盆子里的泥土是由虫人从别处地方送过来的，一袋一袋包裹的很好，用时打开小心地铲到盆里。

老太婆很少说话，除了说些和培养植物有关的事，她也不回答希琪。她看上去沉默而忧郁，总是低着头在修剪那些植物。她们干活的时候，总有五六只虫人在附近，它们似乎对这些植物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总是在稍远处活动。可能是气味让虫人不能接受，希琪看见那些虫人不敢过来，觉得很奇怪。既然怕这些植物怎么又要我们种这些植物呢？她住在边上一个房间里，老太婆住在后面的另一个间房里。

希琪对老太婆说：“我想回家！我怎么才能回去？”虽然她知道这样的问题等于没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说。

老太婆象没听见似的低着头，继续把几棵植物浸到器皿里。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一眼虫人，希琪感觉她有话要对她说，但是老太婆又低头继续摆弄植物了。

过了一会儿，希琪又说：“和我一起的还有两个人，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子了。”虽然每天的活不多，但是希琪觉得要疯了。除了这个老太婆，她看不见任何人类，老太婆一天说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其中九句是和植物有关的。

老太婆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说：“你出不去了！”

她又说：“和你一起来的可能也在干活。”她直起身来，揉揉腰。

听到‘可能也在干活’，这让希琪放心了一点，但她心里想，这么简单的事干嘛不早点跟我说。

可能长年都要弯腰摆弄植物，老太婆的腰好象很不好，最近可能更不好了，希琪经常看见她揉自己的腰。有一次希琪看见她站在那里动不了了，她猜她是腰抽筋了，希琪让她坐下休息，她费力地挪到虫人看不见的植物后面坐了几分钟，希琪觉得她非常不愿意让虫人看见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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