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中）

我用力推开长廊尽头的门，刺眼的白光刺破眼帘而来，我不得不举起胳膊遮挡住这刺眼的光线。

“啪啪啪……”稀疏的掌声总身前十米左右的位置传来。

“我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姜之岛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显然一副想听故事的样子。

我回手关掉身后的门，仿佛卸掉了一身的包袱，道：“这要追溯到我们最早聚到酒店之前，胖子从西站和蒋欣、小宝被迫散开后独自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在路上先是遇到了吹雪，好不容易才劝服他一起同行，也就是这时他们遇见了你。当时你和一个感染者迎面走去，胖子和吹雪刚开始以为你也是感染者，要不然对面的感染者怎么会没有反应？结果却远远出乎两人的预料，你一巴掌给迎面走来的感染者扇飞了。

“吹雪以为你是免疫者，胖子否定了他的想法，从你出手时充满恨意的表情他猜测你就是病毒的母体。可后来他也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你要是母体，这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病毒母体？

“那时他的信息太少了，胖子也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于是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扛回去再说。然后吹雪当着你的面斩杀了一名感染者，在你还愣神的时候胖子突然从你身边出现扛着你就跑。其实我一直有些纳闷，胖子扛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是看见吹雪斩杀感染者后害怕打不过吗？”

姜之岛翘着二郎腿，道：“不是，我就是好奇这两人想干嘛。”

“好……”我苦笑一声继续道，“之后为了确定你对我们是不是有敌意，我们便决定去酒店餐厅一楼搜刮食物，并事先将这个决定告诉所有人，还给你留了充足的准备时间。果然，你放出了值班室的感染者，还把被感染的厨师弄到了安全楼梯里。也就是那时我们知道了你拥有控制感染者的能力。”

姜之岛眉头微蹙，道：“怎么能看出来？”

我解释道：“从你扇飞感染者的举动我们能够看出你对他们极其厌恶，那你会牵着感染者的手把他安置到安全楼梯里吗？显然不会，可是感染者会自己走到安全楼梯里吗？也不会，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能按照你的命令行动。”

姜之岛点头道：“没想到你们的观察力这么强，那你们既然发现了我想害死你们，为什么不来杀我呢？”

“因为胖子和我们说过，我们的敌人绝对不是你。”我取出一瓶水喝了几口，“后来在住院三部我们了解到了关于病毒的一些信息，我们确定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不是免疫者，也不是病毒母体，而是真真正正的病毒受益者，也就是说你注射过最初始未被改变过基因排列的病毒。那么现在，能和我说说你的故事了吗？”

姜之岛爽快的点头道：“好啊，我告诉你真相。”姜之岛放下翘着的腿，略有悲伤的表情刚有所显现就被她用冷漠的模样掩盖住了，“听说过十大反转新闻吗？其中有一位德烊医生自杀的新闻，新闻中这位自杀的医生，就是我母亲。”

“十大反转事件……”我喃喃道，“这件事我记得，这是两年前的事。”

我记得当时的新闻内容大概是这样写的：两年前李医生来到平日里常去的游泳馆，在游泳的过程中被一名十三岁的男孩摸到了屁股，李医生觉得孩子这么大了，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遂要求孩子对其不礼貌的行为道歉。

可是这个男孩不仅不道歉还对着李医生吐口水，做出一系列侮辱性动作，李医生的丈夫看见后冲到男孩身前将他按进了水里又打了一巴掌。

事后男孩去找父母告状，孩子父母在不了解全部事情经过的情况下待李医生进入更衣室后对其进行了殴打。报警后，在警察的调解下李医生的丈夫赔礼道歉，对自己动手一事深感抱歉。本以为事件到此就结束了，可事件反而一发不可收拾的愈演愈烈。

第二天男孩家长找上李医生单位闹事，要求领导开除她。不仅如此，他们同时在微博、朋友圈，大量发表歪曲事实真相的文章，还利用剪辑过的视频隐藏事实，将自己孩子摸医生屁股、吐口水、做侮辱性动作和他们打人的实情悉数隐瞒。

于是网友看见的就是李医生一家在单方面的为非作恶，可大家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骂声蜂拥而来，还被网友人肉、恐吓、骚扰……

之后，到了事件的第五天，李医生精神崩溃、不堪重负，服用了五百片安眠药自杀了。

姜之岛冷声道：“是啊，对于别人来讲，那已经是两年前的旧事了，可对我而言呢？从那天起留下的伤痕直到此时今日，我仍能看见它在冒着焦糊的青烟。”姜之岛闭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又像在回避，“没有什么能比亲情更重要，你懂吗？一个人的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座坟墓，但对于相依为命的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都被坟墓掩埋。你知道那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当新年之夜来临时别人围聚在桌前举杯庆祝时，我却捧着我妈的遗像蜷缩在床上哭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伤害过我们的人，转眼就会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永远也不会认为这一切是自己的错，不会内疚、不会惭愧，更不会认为自己要为此而承担任何的责任！你告诉我，凭什么？”

姜之岛的胸口因为激动剧烈的起伏着，我眼中的她忽然变得伤痕累累、满目疮痍，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在与我对话。

我低下了头，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并没有错，人们享受批判与惩罚的满足感，而不会在乎是谁和缘由。

姜之岛整理了下情绪继续道：“这个世界充满假象，唯有痛楚从不说谎，这是reaper告诉我的。他不仅仅对我一个人说过这句话，这个世界，还有许许多多和我一样的人，活在绝望的深潭中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被黑暗湮没却无能为力。

“但是reaper给了我们希望，给了我们力量，给予我们自由，我们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我们的痛苦，铭记我们的痛，然后睁大了眼睛死在绝望里！”

我眼前的姜之岛是我曾未见过的姜之岛，她陌生、冷血、疯狂。

“可你之后并没有对我们再下手，为什么？”我问道。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真正令人绝望的并不是绝望本身，而是身处绝望中仍心存希望。所以我想看着你们努力追求的希望一步步被粉碎，然后在绝望中痛苦的死去。”

“你究竟还想骗自己多久？”我再也忍不住吼了出来，“小李哥在对我们下药后你依靠病毒的自愈能力第一个恢复了意识，你恢复意识后还攻击了他。胖子询问你的下落时他下意识的用左手捏了自己的右肩，事后我扯开他的衣服，他的身上可不止右肩有伤，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是外力打击留下的。如果你当时继续装作昏迷，疯子是不会发现你是病毒受益者的，他当然也就没必要带你走，你明明为我们战斗过，保护过我们！为什么就不承认！”

姜之岛的眼神变得阴狠毒辣，我的话像是刺激到了她一样。

“你说你是来了结这一切的，我们开始吧。”

姜之岛迅速起身像一股劲风忽的出现到了我的身前，她的身体经过病毒的强化，加上对这种强化力量的不断熟练，她的攻击能力可能远在普通感染者之上。

我将工兵铲由上至下迎面劈砍，但姜之岛竟在极速冲刺的状态下轻松侧身躲过，随即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人凌空摔了出去，我在空中刚试图稳住身形她又出现在我的前方抬腿把我踹了回去，我就像颗乒乓球似的又从这头被打了回去。

“呜呃……”我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才在摩擦力的帮助下停住，脑袋里却还残留着自己刚才被击飞的画面。

“还要打吗？”姜之岛戏谑的说，“现在跑还来得及。”

“谁说我要跑了。”我拍拍身上的尘土再次做出迎击的架势。

“你知道，你打不赢我的。”姜之岛摇着头说。

“就算你是我死也赢不了的敌人我也绝不会逃避这场战斗，因为我的身后，有至爱之人！”

姜之岛恼怒道：“是啊，你还有可以爱的人，而我爱的人，已经被一群罪无可赦的杀人犯害死了，他们还能若无其事活的自由自在！”

姜之岛再次极速冲了过来，我捏了捏手中藏着的胡辣弹，刚刚没有把它用掉真是明智的选择。我就地将胡辣弹砸在脚下，一团红色云雾瞬间弥散开来。姜之岛是病毒的受益者，也就意味着她对刺激性气味同样也会有着极其敏感的反应。

姜之岛没有丝毫降低自己速度的意思，反而闭起了眼睛，她是怕辣椒粉刺激到眼睛，各方面都在显示这一轮对攻将会对我更有利。

我迅速向后撤了两步离开了烟雾区，如果她是凭借记忆记住我的站位，那我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她所设想的攻击路线，接下来只要找到她出招后的破绽加以攻击……

“呜……”

我用双臂做出招架的动作挡住了姜之岛的侧踢，却仍被踢出三米之远，两条小臂就像被钢筋抽了一样反馈出一阵透骨之痛。

姜之岛退出烟雾区轻蔑的看着我笑，她精准无误的踢中了我转移后的位置。

听声辨位……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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