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透,燕洵坐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瓷白的小茶杯,前额垂下的一缕头发半遮住左眼,他敛下眉,喜怒不辨。
燕洵:阿楚,人送回去了吗?
楚乔抱剑倚在门口。
楚乔:送回去了,燕洵,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抿了一口茶汤,燕洵轻扣案几。
燕洵:你说皇帝为什么要放过我?
楚乔:燕北如今是无主之地,自然成了各大门阀争抢的一块肥肉。魏帝此举,不过是想借你的名义,压住各方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
楚乔大步走近,在他的对面坐下。
燕洵:魏帝多疑,想把燕北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自然,我这个燕北世子就成了一个均衡各方势力的棋子。
他站起身,浅青色的衣衫下摆拂过案几,如同一波惊涛骇浪。
燕洵:只要各大门阀瓜分燕北的心思一日不灭,魏帝就一定会挖空心思地保护我,就像当初,他灭我燕家满门一样。
楚乔心念一动。
楚乔: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所作所为’传到魏帝的耳朵里去。
他不会允许燕北成为门阀的囊中之物,当然,也不会容许燕洵成为众矢之的,至少,现在不会。
燕洵:一旦魏帝知道,朝堂之上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野豹,自然,莺歌小院就有了依仗。
他背过身,语调沉沉,仿若有千钧之重。
燕洵:此事,不容有失。阿楚,你若——
楚乔:燕洵,我愿天下大同,释奴止戈。
楚乔握紧剑鞘,眼神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美好光景的向往。
楚乔:而我知道,只有跟着你,才能实现这一切!燕洵,燕北是你的家乡,也是我的。
她向往燕北风光,还有燕洵口中没有战乱、没有流民、人人都能吃饱的燕北政权。
燕洵没有应声,宽袖中的手越攥越紧。
给不了的承诺,他不会开口。
从那日九幽台后,他的心里就住进了魔鬼。
而如今,燕北早已满地苍夷,哀鸿遍野,他又如何告诉阿楚,她的梦已经破碎?
不如不说,胜过于像他,满心仇恨,没有未来。
当晚,魏舒游受了宇文怀的蛊惑,集结了一批人马,迫不及待地又来刺杀,而这一次,他亲身上阵了。
虽然对方人手众多,但不敌燕洵三人出手狠辣,没多久,地上就躺了一大片黑衣人。
燕洵踏着刺客的尸体,跨门而出,衣衫猎猎,目若寒霜。
燕洵:魏舒游!
走廊那头,魏舒游不知死活,仍出口挑衅。
魏舒游:你个兔崽子,爷的名字是你叫的?乖乖给我束手就擒,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被最后两个字眼触怒,燕洵只身攻了过去,招式凌厉,凶狠如狼。他狠狠地将魏舒游逼进死角,一刀接一刀地砍在他身上。
这时,莺歌苑的守卫突然闯了进来,楚乔、仲羽见势躲进屋内。
燕洵踩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魏舒游,回身望去,坦然道。
燕洵:人是我杀,他是我伤。你们做你该做的事。
一身肃杀,叫人触目而惊心。
守卫也不敢多言,压着他,往皇宫去了。
屋子里,楚乔与仲羽耳语了几句,分头去行动了。
皇宫。
燕洵伏在地上,姿态极低,上头,一身玄色龙袍的魏帝眼色沉郁,似有怒容。
魏帝:燕洵,朕才宽恕你,你以戴罪之身,竟敢提刀伤人!
燕洵:臣恐慌。
燕洵直起身,清俊的脸上,尽是诚恳之色。
燕洵: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但是,臣只是保命。魏舒游带人深夜行刺,臣若不拼命,就不得以保命。
宇文怀:一派胡言!
宇文怀冷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证词,呈递上去。
宇文怀:臣这有连夜审问守卫的证词,今晚只有魏舒游、燕洵,并无其他刺客。
原来,他早有所备。
看了证词,魏帝神色微妙起来,脸上带了几分惊疑,视线扫过下方跪着的男子。
魏帝:燕洵,你怎么说?
燕洵:禀皇上,莺歌苑守卫皆为宇文府的人,此证词不足为信。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丝丝凄苦。
燕洵:今日之事,臣自知百口莫辩。但臣自幼长在京城,臣是什么人,岂会行宵小之行?皇上您明眼如炬,定不会被小人蒙蔽。况今日之事,发生在莺歌苑内,若不是他魏舒游心怀不轨,又怎会深夜出现在臣的莺歌小院?
听了他的话,魏帝脸色有所缓和。
魏舒游按捺不住了。
魏舒游:请皇上为臣做主。臣本是一派好心,例行巡查,殊不知这小子要逃跑,被我识破后,便想杀我灭口。
燕洵直直地望向魏舒游,目光凌厉如电。
燕洵:若是我真想逃跑,为何守卫是在院内发现缠斗的你我二人,而非院外?
魏舒游:自是被我逼了回去。
魏舒游眼神游移,有些心虚。
燕洵:若是魏公子武艺如此高强,又岂会被我所伤!
燕洵提高了声调,步步逼近。
魏贵妃:燕洵,不得无礼!
伴在君侧的魏贵妃开口呵斥了一句。
不过显然,皇帝的心开始动摇了。
元淳:魏舒游,你好大本事啊!
娇俏的女声从外头传来,元淳公主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元淳:儿臣拜见父皇、母妃。
她穿了一袭粉色的衣裙,发间垂下的流苏簪子映着粉面娇容,望向燕洵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魏贵妃:淳儿,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魏贵妃自然不愿自己的女儿掺和进来。
元淳:儿臣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魏帝:说。
魏帝倒是好奇他这个公主为何而来,想必除了燕洵不作他想。
元淳:半个时辰前,儿臣在莺歌小院发现了数具尸体,其中一具,如今正在殿外。不巧,儿臣刚好认得他,他正是魏舒游身边的贴身亲信,也是今晚他派去刺杀燕洵哥哥的刺客。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验尸。魏舒游经常带着那人在宫中招摇过市,很多宫人都应该认识。
元淳言之凿凿。
这下,魏帝对燕洵总算是放下心来,但同时心里对魏家升起了浓浓的忌惮。
他们如此迫切地想要杀掉燕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真当他的旨意是摆设不成?
宇文怀:皇上——
魏帝: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来人,把魏舒游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至于你们几个,都给朕回去闭门思过!
魏帝揉了揉眉心,有些疲了。
魏帝:传朕旨意,让宇文玥负责莺歌苑的守卫,你们都退下吧!
宇文怀心有不甘,还想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却被皇帝一声令下,所有话都噎在了喉咙口。
宇文怀:诺。
回去的时候,燕洵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天光微透。
他恍惚又想起了燕北回回山上的日出,一轮红日,蔚为壮观,耳畔仿佛还有草原的风刮过。
他抬头,眼底有难忍的悲痛和坚忍。
这夜,终于过去了。
这场腥风血雨,也该暂时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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