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打落水狗

季岳然走后，柴北恒提着一壶清酒坐在玉衡酒楼的窗台上，看着自大清湖尽头缓缓升起的上弦月。不管这世道，这世人如何变，清辉碧波依旧相映，依旧是人间无双好景色。

就在柴北恒倚着窗台将要睡过去的时候，湖畔传来了飘渺深远的箫声，让人仿佛穿越了悠悠岁月，在这静夜里，想起涓涓泪痕，或是浮云般的往事，再拂开缠绕的花枝，演一场如梦如幻的风花雪月。

柴北恒清朗一笑，坐起身来向湖畔望去。

当看清了吹箫的高人时，几乎毫不犹豫地跳下窗户，脱了招眼的外衫，只留一袭素黑的外袍，取下头上银冠，捡一只筷子将长发挽了个髻，手放进酱汁碟里把自己的脸涂黑。然后提起桌上酒壶，从窗户上飞下了玉衡楼。

“好酒啊！”

柴北恒一步三摇，要倒不倒，晃到了叶庭清面前，黑漆漆、浓腻腻的大酱手摸上他雪白的衣襟，却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这种烈酒的味道，绝不是自己手中清酒散发出来的。

果然，叶庭清的脚边正横七竖八的放着几个小酒坛子。打量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侍从。

“喂！”

柴北恒抬头对着叶庭清傻笑，“你看我像不像你爹 ？”

“哼。”叶庭清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我才像你爹。”

柴北恒……

好像真醉了，柴北恒有些吃惊地打量着他，其时在潘阳郡的时候叶庭清也是醉过酒的，只不过他醉的时候都是小厮丫鬟陪着他，而她为他熬的醒酒汤，也是丫鬟端进去的，她并不知道他醉酒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仔细看，还是看得出端倪的，虽面色平静，但耳朵有些红，眼眸虽还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像是星辰如水，隐隐朦胧。

“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叶庭清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好像是。”

“你看，”柴北恒拉着他来到湖边，指着水中两人的倒影，“你看，那里面有美人。”

“美人？”

叶庭清蹲下，仔细看了看，突然指着柴北恒的影子痴痴地笑了起来，“美人，有美人。”

“呵呵！”柴北恒笑得有些干，谁能想到风雅俊逸的洛京第一才子，背后竟然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你看啊！”柴北恒缓缓将手覆上他的背，“美人在对你笑呢！她请你下去喝杯茶，解解酒。”

“真的吗？我怎么……”

“噗通！”

柴北恒收回手，立即后退了两步，躲开溅起的水花，看着水中扑腾的叶庭清，笑的欢快，飞身踏上岸边的小船，抄起撑船的竹竿就朝着他的头拍去。

“啪！”

“看小爷我棒打落水狗？”

“啪！”

“看……”

手中竹竿一紧，柴北恒一句竹穿落汤鸡还没有出口，便见白衣出水、寒光飞溅 。

柴北恒目光一凛，立即弃了竹竿，退到岸上，拔出腰间软剑，往岸边柳树上一蹬，与叶庭清迎上。

剑与剑相交发出清越之声，火花飞溅中，柴北恒笑得瘆人，压着嗓音道，“兄台，酒醒了？美人的茶好喝不？”

“你是谁？”

经水一泡，叶庭清的酒醒了大半，看着眼前的黑脸小子只觉得甚是熟悉。

“我都说了我是你爹！”

柴北恒低喝一声，一个铁板桥躲开他的剑，起身袖中匕首掷出，“滋啦”一声划断了他腰间锦带。

“无耻小人！”

叶庭清后退一步，只觉腰间一凉，心下一惊，立即伸出手拢住了自己快要散掉的衣衫。

“哈哈！好一只又白又嫩的白斩鸡！”

趁他分神之际，柴北恒以奔雷之速、恶狗扑屎之姿向他扑去。

劲风扑面，叶庭清立即举剑来刺。眼看柴北恒就要被刺个对穿，电光火石间，腰肢以诡异的弧度一折，飘到他背后。

“呲啦！”

匕首一划，叶庭清背上衣衫一路往下被剥开，柴北恒右手软剑一横，便在叶庭清腹部划出刺目的血线。

叶庭清只觉后背一凉，腰腹一痛。而黑脸人已经绕到他身前，剑尖所至便是他的心窝，头一仰，口中清啸而起。

“少爷！快，有刺客！”

“丝！”血花飞溅，匕首落空刺入了他腹部。

“便宜你了！”

柴北恒拔出匕首恨声道，趁他未回神之际，抬腿横扫，半空中踏在他膝盖上借力而起，往后退去。叶府家丁竟然惊动了巡夜的王城军，不可恋战，只有跑路。

叶庭清仰面，只看见黑色衣摆在夜风中拂动，轻盈的如同闭月流云、回雪流风 。

入城中的路被王城军堵死，柴北恒只有朝西面的平民区跑，那里道路纵横交错，胡同小巷甚多。

此时，柴北恒正蹲在一户人家的毛草堆里，与对面那只黄毛土狗大眼瞪小眼，而墙外的巷子里传来王城军的交谈声、询问声

“狗兄，”柴北恒讨好地笑了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不要说话好不好？等明儿，我请你吃玉衡楼最好吃的酱肘子。”

“啊呜，”土狗小声呜咽了一声，看着柴北恒的眼神凶光毕露，颈上毛发钢针般竖起。

“嘿嘿，”柴北恒往后退了退，“大不了我给你说房媳妇！”

“汪！”土狗咆哮一声就朝着柴北恒扑来，姐是女的，姐不需要媳妇。

“别一言不合就就开咬啊！”

柴北恒爬起来，以平生罕见的速度爬过墙，又翻到了邻家。

“这里有犬吠声！进去找找！”

听见隔壁王城军破门而入的声音，柴北恒长吁了一口气。

看着前面的院落，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院中三间房屋，有两间灯火通明，明显是有人，还有一间未点灯，门未落锁，也不知有没有人。

王城军已经在挨家挨户地搜人，算了，不管了！柴北恒心一横，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黑暗的房屋中，空无一人，柴北恒心里一喜，拉开唯一能藏人的蚊帐，坐在地上，将灰扑扑的帐子盖在了身上。这个位置绝妙，只要自己隐藏好了气息，就算是主人进来，也轻易发现不了。

不多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却是转瞬归于寂静。柴北恒有些好奇，主人是怎么打发的，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自己今晚不用东躲西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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