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月末,京城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齐王爷贴心地备了马车,整个戏班子的人都有座儿。宁九郎披着一件雪色的狐裘,坐在齐王爷的马车里头闭目养神。
齐王倒是没他这样畏寒,只是马褂子夹了层棉。他习惯性地往衣襟里去掏大烟,却堪堪顿住了手。无奈片刻,只好规矩坐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宁九郎发呆。
饶是看过了千百回,他也还是觉得这家伙长得俊。眉目开阔,睫毛纤长,鼻梁挺直,嘴唇饱满,扮上了就像那九天仙子,素着面就像那嵇康再世。
齐王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头不服气:九郎这长得还是太阴柔,像本王这样阳刚的长相才是真俊。
宁九郎不知他对面这人心里幼稚的小九九,只觉得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饶是审讯犯人也没这样一眨不眨的。
他心里正默着戏,却被他搅得一团乱,火气一上来,皱着眉睁开了眼,恰好撞入了他的视线:
九郎:王爷,我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
齐王爷没想到他突然睁了眼,白底黑仁的眼眸清冷非凡。他有些尴尬,却还是硬逞着脸面:
齐王爷:您左边儿脸上有一抹黑印子,实属滑稽。
宁九郎挑了挑眉,齐王爷怕他不信,俯过身去伸出手在他脸上揩了一把:
齐王爷:喏,这下儿好了,干净了。
宁九郎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脸上还留着他指腹粗糙的质感。他咬着牙狠狠盯了齐王爷半晌,然后别过脸去继续闭上双眼。
齐王爷来了兴致:
齐王爷:九郎,看不出来啊,小脸儿真嫩。
宁九郎没有说话,衣袍下的拳头倒是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咔咔声。
齐王爷:“……”
齐王的马车入了颐和园的门,直直就往事先布置好的戏台子去。他没再打扰宁九郎,一直到马车停了才率先跳下,然后抬手扶住了他。
齐王爷:宁老板,这台子和座儿隔得有些远,地儿又是露天的,您等会儿可得唱得响亮些,不然听不明白。
齐王爷好心提醒了一句。
宁九郎目不斜视地看着戏台子,说:
九郎:王爷放心,我们角儿练的就是嗓子,穿透力强、声音亮堂,这才是好角儿。
齐王爷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一众宫女太监迎了上来,将整个戏班子引去了后台梳妆,齐王爷最后嘱咐了几声,然后急急赶去门口候着老佛爷和皇帝。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硝烟四起的京城难得见到几颗星星。颐和园里角角落落都点着灯,明晃又亮堂,月亮挂在天幕上,倒也像是园里别出心裁的一处点缀。
老佛爷在戏楼前落了座儿,皇帝坐在她边上,一众皇室子孙朝廷重臣的,都坐在下首,全在等着起锣。
大家可都听说了,这一回齐王爷可是请来了京城名声最大的角儿来给老佛爷贺寿。曲儿谁都听过,可这位角儿愣是被齐王爷捧得天花乱坠,让人不由得心生好奇。
乐声可算是响了起来,戏楼造的巧妙,仙子们都是从天而降,底下还起了云雾,倒真像是天庭之景。
这还只是几个小旦开了嗓,座儿下的人就已经有身体前倾之势了,齐王爷心中暗喜,愈发期待着迟迟未出的九郎。
他也没看过九郎的这一出戏,也就那天得幸听见他素着唱了两句,也不知这宁九郎到底是怎么个扮相、怎么个唱法。
宁九郎:好景色艳阳天花林开放,蓬莱岛众仙子齐集山岗。每日里摘仙花酿成琼浆,寿诞日叩金母长寿无疆。
西皮慢板一出,就瞧见了个不知从哪儿现身的仙姑。
柳叶红颊,团花艳裳,娇美端庄。隔着好大一截儿距离,都能看到他的眼波流转。几个碎步,人飘一般到了台子中央,水袖朝着天上一扬,天姿国色惹人醉,顾盼生辉百世传。
“好。”老佛爷率先鼓起掌来,一下一下缓缓的,声音不大,倒像是在齐王爷心里鸣了鼓。
座儿下的一众看官也都鼓起掌来,眼神却都盯在台上那翩然起舞的身影之上。
这齐王爷虽然不务正业,偏爱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不过眼光确实是一等一的好。这么个旦角儿,甭说京城了,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难得其二。
三个小时快的很,直到最后宁九郎领着一班戏子出来谢了幕,大伙儿才从戏里缓了出来。这回轮到齐王爷率先叫好了,他倒是直率,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手掌拍得震天响。
老佛爷听得高兴,这会儿也是红光满面。一旁的嬷嬷将她搀了起来,她对着台上站着的宁九郎说道:“好,真是好。哀家听了一辈子戏,少有这样的人才。来人呀,赐其凤冠头面,今儿这位角儿就是哀家钦点的梨园尚书!”
宁九郎心中一颤,抬起头来遥遥看了眼座台,也不知他看的是老佛爷,还是面上挂着笑的齐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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