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梦站在青云观的门口想了很多,直到日暮天黑,斩荒问她今晚是不是住观里,她才缓过神来。
她见天色已晚,便想着住一晚再走倒也是可以。
晚上,她拿了酒去找斩荒,两人在房中小酌了几杯。
几杯下肚,清梦双颊微红,有些昏昏沉沉的。
清梦:其实…清玄他…他小时候落过水
清梦想起今日神色落寞的清玄,终究是伤感的。
斩荒.:落水?
斩荒不知清梦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有些好奇。
清梦点点头。
清梦: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女孩,他跳下水去了…结果,这个笨蛋忘记自己根本也不会水…
清梦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又倒了一杯酒。
斩荒.:好了,你醉了,别喝了
斩荒按下清梦端杯的手,不让她再饮。
清梦知道自己酒量不济,头脑也浑浊得很,便也不勉强,收回手,将头靠在一旁斩荒的肩膀上。
清梦:后来…那个小女孩救回来倒是无恙了,他自己却丢了一魂…
斩荒.:幽精?
三魂中幽精主情爱,观清玄之事,恐怕当年是丢了这一魂…
清梦又点点头,叹了口气。
清梦:所以当年…我让师傅把住持之位传给他了…
斩荒微微侧过头来,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清梦,她神情伤感,似是还沉浸在清玄离去之事中。
他伸出另一侧的手摸了摸清梦的头,安慰着。
斩荒.:天色不早了,今晚先休息,不然明早你又该头疼了
清梦听了,耍赖似的哼唧着。
清梦:没力气了~走不动~
斩荒看着她又像往常那般喝完酒后冲他耍小性子,无奈地笑了笑,侧过身来将她一把抱起,安置在床榻上。
清梦拉住斩荒的衣袖不肯放手。
清梦:阿荒…你知道,情爱是什么吗…
清梦躺在床上,看着站在床沿的斩荒问道。
斩荒.:怎么突然问这个?
斩荒也是一怔,心里微微有些慌乱。
清梦:师兄问我…我答不出来,想着你应该知道些的,能不能同我说说…
清梦委屈地扁起嘴,摇晃着他的袖子。
斩荒没有立刻回答她,倒是坐了下来,将她的手放回被中,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斩荒.:别想这些了,快些睡吧。
斩荒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清梦看着他关上的房门,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出了清梦的卧房,斩荒站在庭院中,负手而立。
情爱是什么?
若是五百年前,他或许会与她说起自己对夭夭的心思,可如今…物是人非,当年的一腔热情,已不值一提。
清梦与他朝夕相伴近六年,虽说六年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弹指一瞬罢了,但这六年中她带他去的地方,做的事情,看的风景都是他几千年来都不曾体会的。
其实,她早已在他心中占了极重要的位置。
只可惜…他这一生已真心错付,已无再多的情爱给她。
逆云:主上
一时不觉,逆云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斩荒.:何事?
逆云:属下已联络上多位以前的大将,他们都愿归顺于主上,听主上差遣
斩荒点点头,思索了片刻。
斩荒.:此事…急不得,要好好筹谋才行,你叮嘱他们,看管好自己手下的小妖,莫要惹事生非,这一次…得先抓住天界的把柄
逆云听了,知斩荒已有筹划,遵命离去。
倒也并非是他非要反了这天界,只是妖族如今倍受欺压,多少无辜小妖被修仙之人枉杀,他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
仙族如今狂妄至此,视妖族为异类,有赶尽杀绝之势,那九重天上的天帝竟也不顾同族之情,忍看着他妖族沦落至此。
更况且…
斩荒回头看去,似是透过那扇房门看着房中熟睡的人。
况且近两年,清梦也倍受欺凌,去年更是迫不得已改扮男装,她虽不说,但他心里却清楚。
他日若是成事,他定会让她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这一年,清梦大多时间都带着斩荒泡在了戏馆子里,看了不少戏本子,还买了许多话本,自己躺着让斩荒念给她听。
那些个在斩荒看起来矫揉造作的词,看起来都叫他恶寒,偏偏还要念与她听,真是折磨至极。
第七年,看多了话本子,也实在听不下斩荒一念起话本子就嫌弃的语气,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这一年收获倒是颇多,本着看戏的心却有意无意间撮合好多对欢喜冤家,也听了不少哀怨曲折的故事。
斩荒直嘲笑她说,她着实可以给人当媒婆去了。
清梦一听,当真了,要不是斩荒将她拎走,她恐怕真的要成为一名媒婆了。
第八年,收到了清玄的信。
信上写着他这两年来的经历,他四处游历,扫除不平之事,深觉这世间种族无别,善恶难辨,劝清梦担负起修道之责,有朝一日能造福四方百姓。
清梦被清玄突如其来的大悟所打动,这几年她虽也路遇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但终究这世间不平之事多如牛毛,她亦有心无力,而此番被清玄一激励,她也重燃了热情。
于是乎,她带着斩荒踏上征途,何处不平何处去,是人是妖抑是仙,皆有小惩大诫,却不伤性命。
第九年冬,腊月,大雪。
收到了清玄的骨灰。
是一个瘦小的青年送来的,连带着还有一把剑,一柄拂尘。
自那时起,斩荒眼看着清梦便沉默消瘦了下去。
后来,清梦将这三样葬在一起,立了碑。
立碑那日,清梦在碑前站了很久,一如清玄离开青云观之日。
雪下得很大,她身上很快便被雪覆盖了,斩荒看不过去,想着她如今身子也弱,施法将她的衣服烘干,又给她下了隔绝雪花的结界。
清梦:阿荒…人世真的好短啊…
清梦站在结界中,突然怔怔地开口道。
清梦:也许…我不知道何时便也结束这一生了…
斩荒似是被雷击一般,突然醒觉。
斩荒.:不要瞎说,有我在,谁能伤了你。
斩荒上前一把握住清梦的肩膀,看着她的双眼。
她的眼中如一潭静水,没有波澜。
斩荒从未见过如此的清梦,心下慌乱,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似乎害怕她下一刻便不见了。
清梦寒冷的身躯感受到了些许的温暖,打了个冷颤,而后便被更紧地抱住。
其实她躲到山上清修,也是不想沾染太多这世间之情,世人皆有七情六欲,然死后入了地府,饮过孟婆汤便能忘却一切,重新开始。
可她却不能,她带着她世世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轮回,那些回忆里失去双亲,失去兄弟姊妹,失去亲朋好友的痛苦是她万万不愿再碰的。
清梦:阿荒,人固有一死…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斩荒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抱着她站在雪地里。
结界外雪花纷落,大地苍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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