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甄晓结束了今日的课程，将作品用纸盒打包便往宿舍去，想到宿舍中正生病的室友赶紧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两步一气呵成地窜上楼，顺溜地开门关门，从柜子上取了药，拿过水杯倒了温水来到室友床边，蹲下身察看她是否还好

　　摸上止笙的额头，甄晓比对了自个儿的温度，终于松了口气，倘若止笙烧再不退，她只能打电话叫急救了

　　止笙朦胧中只觉得额间冰凉，疲累挣扎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张关切的脸

　　“止笙，你终于醒了”甄晓见止笙醒了，忙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她

　　止笙起身接过水杯看了周遭，又迷茫地望着眼前人，微微皱了眉，不确定道:“甄晓？”

　　“可不就我嘛”，甄晓将胶囊掰出交给止笙示意她服下，接着笑道，“难不成生了场病就把我忘了，你反复发烧睡了一天一夜，光照顾你吃药就愁死了我”

　　“一天一夜？”，止笙顺从地服下药，入口温热的水让她的意识终于回了笼，眼前闪过若水河畔的生死离别，还有墨渊那张让她不舍与眷恋的面容，一时间心如刀绞，不由急促地喊道，“墨渊”

　　“你问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啊，在你生病的前两天就结局了”甄晓起身走向窗边，边说边将窗帘卷起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止笙错愕，撑起软绵的身子，借由挂在床边的镜子，望着镜中陌生而又熟悉的自己，不禁迷茫地抚上脸颊，这本就是她的模样，难不成那些经历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但为何梦中的一切如此真实与刻骨，每当想起就如剜心一般地疼

　　“咦，哪来这么多的梨花，这还不到开的时候啊”甄晓惊奇地瞧着窗外的梨花雨，不由打开窗去接梨花瓣

　　止笙闻言眼瞳蓦然睁大，激动地跑到窗边，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外纷飞的梨花，她认得这些梨花，属于昆仑墟梨园的梨花，难言的痛苦煎熬着她的心，泪瞬间蜿蜒而下，激动地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自然是真花”，甄晓捧起梨花递到止笙眼前，缺心眼地未发现止笙的不对，“虽然不是桃花，但也是我见过最美的梨花”

　　甄晓见止笙并未搭话，而是自顾自地想入非非，捧着心泛起花痴:“看了三生我又相信爱情了，但是我的桃花到底在哪，要是司命在这世界多好，我一定求他把隔壁庆大的大神写给我”，随后摇头觉得自个儿痴心妄想，突发奇想地对着窗外双手做许愿状，“要不司命你把自个儿写给我得了，咱们没事或许还能交流下八卦”

　　“咦，你怎么哭了？身体还难受？”甄晓转头发现自家室友无声落泪，失魂落魄的模样说不出的凄苦，瞧着委实让人心酸

　　止笙摇头抹去泪，无声望着窗外的梨花，想到昆仑墟的时光，这里不过短短一日的光景，而她却在那个世界度过了三十六万多年，若水河一别她只以为是生死之别，却发现大道将她送回原来的世界，从此分割两地不再交汇

　　“要不我送你上医院吧”，甄晓说着便整理包包准备出门，随后想到一事，有些不大意思地双手合十道，“你生病昏睡的时候我自作主张翻了你的电话，准备打个电话通知你家里人，谁知翻了老半天也没找着，你不会怪吧，不过你怎么连家人的电话都不存一个，你又不像我是个孤儿，真出事了可怎么好”

　　“翻便翻了吧，不怪你”，在这个世界哪会有关心她的亲人，止笙拉住一脸关切的甄晓，示意她不必，“我当真没事”

　　“当真没事？”甄晓停下动作，再三确认

　　止笙摇头，发泄过后心情稍稍好上些，她这个室友一直有副热心肠

　　“对了，今天咱们导师课堂之余一时兴起教了中点，我把成品带回了，试试我的手艺”，甄晓拿过桌上的纸盒递给止笙，接着语音一转，指着笔记本电脑道，“还有三生的剧集我全下电脑里头了，你随时可以看，结局还是挺圆满的”

　　止笙打开纸盒，看着藕粉桂花糕点，心头酸涩一片，勾起太多的回忆，不禁问道:“结局如何？”

　　“白浅自然和男主夜华在一起了，你看的进度比我慢多了，前两天怕剧透我真没忍心告诉你墨渊和夜华不是一个人，这下你可不得看哭了，你看男主夜华属于女主白浅，这男配墨渊自然要留给观众，我跟你们不同，一直觉着司命讨喜，与我兴趣相投，倘若我真遇到这样的，一定将他绑回去做压寨相公”甄晓一说起电视剧就来劲，委实停不下来

　　“不，墨渊是我的”止笙握拳看着窗外，此刻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她定会竭尽全力回到墨渊身边

　　甄晓这缺心眼的只当止笙是玩笑话，笑着指着糕点道:“怎么不吃，你是不相信我手艺？我虽然学西点专业，可也总比你这个中餐专业的好上许多”

　　止笙强忍泪意并未动糕点，怕吃了平添伤感，藕粉桂花糕承载她太多情感与伤痛，唯有这个她只想吃墨渊做的，但又不好直言，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可是在嘲笑我做糕点是个手残废吗？”

　　“我可没说”，甄晓摆手拒不承认，随即面色古怪，纳闷地摸着下巴道，“我怎么瞧着你感觉好似变了一个人”

　　“我怎么了？”止笙闻言甚是诧异，不禁问道

　　“怎么说呢？”，甄晓苦思冥想，斟酌了语句，“以前感觉你在笑总多了疏离感，好似将自己的刺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现在的你突然褪去了桀骜不驯，感觉一觉醒来成熟了，也圆润了许多，说话还有些文绉绉的”

　　“或许梦中有人改变了我”止笙淡淡笑了，想到墨渊，心中带着无限的思念

　　回到这里转眼差不多两年，也正值毕业季，止笙提着行李走出校门的瞬间有些茫然，望着头顶明媚的天空也不知往何处去，习惯了那个世界的安逸淡然，有墨渊陪伴在侧的惬意与心安，回来了却好似脱了节，无法真正融入到喧嚣与浮躁之中

　　“止笙，想好去哪实习了吗？”甄晓懒洋洋地坐在行李箱上

　　“没有，反正你也无处可去，要不跟着我一块走吧”甄晓与她一样都是孤身一人，彼此做个伴也好

　　甄晓欢快地起身，抱住止笙道:“也好，从今日起咱们俩相依为命”

　　正说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停留在眼前，车上下来一带着金边眼镜西装革履的斯文男子，对着止笙说道:“大小姐，先生让我接您回老宅”

　　先生？经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眼前人是谁了，止笙嘴角上扬，带着讽刺的意味道:“常助理，他怎么想起我来了？若是我不从呢？”

　　“大小姐，不要为难我，我也是听命令行事”常助理微微弯身道

　　“算了，也好，有些事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将行李交给常助理，示意他将甄晓的行李也一并提了，对着甄晓道，“你先随我去个地方，很快便走”

　　拉着甄晓上车，常助理见二人坐好便驱车去了先生的老宅，约摸半个时辰便到了

　　止笙看着眼前的老宅，对它生不出半点好感，回忆中只有谩骂与无视，还有无尽的黑暗童年。跟着常助理上了二楼书房，甄晓在陌生地显得有些不安与局促，止笙察觉到了，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必紧张

　　“放任你随意胡闹，该是收敛的时候了”止跃坐在书桌前弹了弹烟灰，淡淡道

　　“何来的放任与胡闹，你从未正眼看过我的存在，如今又何必端出父亲的架势”，止笙看着眼前该称之为父亲的人，脸上讽刺意味十足，接着扫过他身旁的另两位，“我户口本上的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是要三堂会审？”

　　“止笙”止跃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

　　“说吧，既然将我找回来，必然有事要说，不如直白些”止笙抱手冷漠道，对于这些人她当真无耐心去应付

　　止跃从抽屉中取出文件，放在书桌上:“你先看看，我再接着往下说”

　　止笙拿过文件，表情淡然地随意过了几眼，对文件中的诱惑毫不动心:“股权分割转让？我不认为你们有这么好的心将这些赠与我，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你长大了，爸爸给你找了好归宿，商业部夏部长的公子与你相仿甚是般配，只要你点头同意，签了这份文件，这些股权便是你的”止跃推出底牌的同时，不禁放出诱惑

　　“政治联姻？我记得这位夏部长的公子似乎是个傻子”，止笙将文件推回他眼前，心底冷笑连连，“无用时你视我为无物，有用时你视我为工具，倘若是这样的用途，你倒是希望你依旧无视我，想不起我的存在”

　　“你不好好考虑考虑？夏部长的公子虽然智力有问题，但门第不错”止跃听着止笙的意思明摆着是拒绝，不由再次反问

　　“自然不用考虑”，止笙闻言嗤笑一声，撑在桌上与止跃对视，“你可以问问你其他女儿的意思，你的私生女可不止我一个，只不过我顶着正房出的名头，她们对着这名头可是歆羡地很，不用那些股权，只要你张张口动动手改个户籍，以你的人脉轻而易举”

　　“可别后悔？”止跃见不成，只好作罢，就像她说的，他可用的女儿不止她一个

　　“不后悔”，止笙轻笑，拿过文件在止跃眼前生生撕成碎片，抛在半空散落，随后转向她户口本上的母亲，“你可安心了，自小你便担心我夺你儿子的家产，我还当真不屑，不过我还是要感激你从未折磨打过我，你对我的谩骂我只当替我的生母还你的，我的生母有错我替她承了，其实你也是可怜，摊上这样的男人当真不值”

　　何曼知止笙不会争家产，心头舒了一口气，却止不住的惆怅，真像止笙说的，她遇上这样的男人也是不幸，止跃身边的女人何其多，挣扎了半辈子蹉跎了青春磨去了爱，如今的她争着口气也只为儿子而活

　　“而你”，止笙不再看何曼，而是转向他的异母哥哥“我知你从来不喜欢我这个妹妹，所以从小便用蛇吓唬我，更是在周边还有学校放出我是私生女的消息，当真是煞费苦心，委实好心机，从今日起你不必耍这些手段了”

　　止恒默认，不可否认这一切都是他所为，他与母亲一样恨极了那些围绕在父亲身旁的莺莺燕燕，还有那些个会与他争夺家产的异母兄弟姐妹

　　止笙见事了，转身拉过甄晓欲走，随即想到一事顿了顿，背身道:“这是我最后称你一声父亲，给我那些异母姐妹办户籍时，顺便把我的户籍迁出去，其他两位怕是会更安心”

　　言罢，止笙带着甄晓走出了这座承载她太多不幸童年的老宅，一切的恩怨纠葛在此刻尽数消散了

　　常助理周到地将二人送到高铁站，随后便离开了。甄晓下车的那一刻才觉得脱离了压抑感，拍了拍小心肝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之前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不让人靠近，我原以为我是孤儿可怜，但你过得比我更为心酸”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止笙对此甚是淡然，在那个世界的三十六万多年让她看得更为通透罢了，“至少我可以重新做我自己”

　　“你为何要这么决然地脱离这个家？”甄晓不禁疑问，身份与金钱尽数抛弃，止笙还当真洒脱，倘若换做她一定做不到

　　“因为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再继续下去，更何况”，止笙语气突然放软，摸着小腹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谁能想到她离开那世界时竟会有孕，所以这孩子便跟了过来

　　甄晓闻言却是惊吓到了，呆愣着说不出话来，她记得止笙一向洁身自好，更没有男朋友这种生物的存在，哪来的孩子？

　　就这样，止笙带着甄晓到了她生母出生的小镇，几经打听之下终于找到了那位可怜的老人，她生母逃避现实自杀却忘了奉养老人的职责，既然生了她，她或许有义务背起这个责任

　　一月后，小镇上多了两家店，两家正好相邻，一家卖着精致的西点，而另一家酿着名为梨花白的酒，生意甚是不错

　　一年后，止笙怀胎三年终于生下了孩子，抱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思念着孩子的父君，心底更多了一分慰藉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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