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篇》20、仙凡两隔

幽罗山海界，那条福运满满的大黑狗在天空海面撒欢奔跑，不时地啃几颗果子，吓唬吓唬几只偶遇的小动物，最后又跑回巨大的中央海岛，懒洋洋地趴伏在一身藏青长袍的男主人面前。

齐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大黑狗油光水滑的皮毛，有些神思不属。

因游历中有所感悟，宸音即将开始第八次蜕变新生，于是他们便结束了游历，带着小黑回到山海界来。

一眼不离地亲送宸音进入菩提古树空间闭关，齐光不由得生出几分怅然——这一世的一万三千载岁月里，他们形影不离，同进同出，亲密无间，而今她离了自己的视线，他心下实在免不了一种奇异的落差感。

捏了捏稍有蹙起的眉心，齐光决定在宸音闭关蜕变的这段时间里找点事情做，来冲散与她暂别的失落感，比如去找一找不死天皇的麻烦。

对这个隐于暗处偷袭历代帝皇收集其血涅槃蜕变的鬼蜮之辈，他心里没有半分好感，不仅因为当年对方趁自己年老体衰下手偷袭，更在于那人三十万余年前对宸音的伤害——他连她掉一根头发都心疼得紧，又哪里容她被旁人伤到一分一毫？不死天皇三十万余年前的作为，可谓实打实地触了齐光的逆鳞。

此番念头一浮现，齐光便径自动身前往不死山——自打和宸音成为道侣，这些年里他从她口中得知了很多隐秘，有关仙域、仙路、古之帝皇、亘古道法，自然也能够确定不死天皇的信仰道身就隐于不死山中。他相信只要他擒下对方，肯定能够获得有关不死天皇的更加准确的信息。

无始大帝君临不死山，帝威震动了整个北斗星域，人们俱都心惊胆战地遥望威压升起的方向：“大帝这是要同不死山开战吗？”

不死山内的禁区亦是惊疑不定，不死山之主石皇高声喝问：“无始你来此何事？”

齐光容色淡淡地道：“自然是来镇压敌人。”

石皇闻言面色一变：“我等既未出世，你现下所为未免欺人太甚！”

禁区内的氛围骤然紧绷。

“呵！”齐光轻声嗤笑，“尔等自作多情了，本尊此来可不是为了你们！”

禁区内的压力一滞，有至尊出言：“你此言何意？”

齐光却懒得理会他们，径自向着不死山内部行去。惊疑不定的诸多自斩至尊神念紧紧地跟随对方而行，很快确定了对方的目的，并亲眼见证了他一只手压着天皇信仰身不死道人轻松吊打，并以秘宝“封神榜”将不死道人和一位不祥的大成圣体尸体一同镇封于圣崖。

诸般场景越发坚定了各大至尊“不可与之为敌”的念头。

齐光无意关注禁区至尊的心理变化，他自不死道人处得了想要的线索“荧惑古星”之后，便信步离开了不死山，临走前还顺手拔掉了那株悟道古茶树带走——他可没有忘记当年对她的承诺，要把悟道茶树送给她，此行恰好将之兑现；至于至尊所说的“古树离开不死山无法生长”，他直接无视掉了——随着对宸音所拥有的诸般底蕴积累的了解，他相信以她的手段，养活一株奇树绝对不是问题。

回到幽罗山海界，将悟道茶树丢给菩提轮回树照看，齐光拎着已经长成大黑狗的小黑回到了紫山。彼时恰逢有大圣古天舒前来紫山拜见，齐光将他封入神源，希冀他后世获得新生。

“大帝，我们回紫山做什么？”

在紫山内撒欢闲逛了好一圈的小黑摇着尾巴趴在齐光身前，好奇地问道。

齐光摸了摸大黑狗的黝黑光滑的脑袋，淡淡地说：“我打算把你也封入神源，留在这里。”

小黑欢快摇动的尾巴蓦地一僵，几乎瞬间炸毛：“大帝，我不要自封，我要留在你和帝后身边！”

“听话，不要胡闹！”齐光手下的力道立时重了几分，压制了大黑狗的蠢蠢欲动，“此世已然无法成帝，我只能将你封印，留待后世。”

——就如同斗战圣皇一生的终结标示着太古时代的落幕，齐光的成道亦是引动了宇宙万道的变动，天地元气剧变，大道法则重演。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一个越发衰颓的时代的到来，自他成帝后至少十万年内，宇宙中怕是都难以出现一个成道者。如此，他又怎能任由自家宠物徒然受困于时代？自当将其封印，留于后世一搏。

“可是小黑舍不得大帝和帝后！”

壮硕的大黑狗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的男主人，与毛发一般黝黑的大眼睛流露着浓浓的不舍与哀求。然而齐光不为所动，坚决地贯彻自己的决定，于是大黑狗惨遭强力说服，只能在封印前高声叫嚷着“后世相见”。

封印了小黑，齐光又在紫山中留下了一份道统传承——他此世已经走到暮年，用不了太久便会开始新的蜕变，活出第三世来；他打算此后都不再现身世间，而是同宸音一起生活在山海界，自然要把琐事料理好，所以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回紫山，此后这里就只是个单纯的传承之地了。

闲事了结，齐光心念一动，举步踏入星空，向着荧惑古星而去——他已下定决心，等不死天皇这桩心事完结，就回到山海界守着她，此后再不相离。

两千年后，幽罗山海界，成功活出第九世的宸音走出了菩提轮回树内部空间。没有在岛上见到齐光的身影让她心头微微讶异，不过当看到那株扎根一眼先天灵泉的悟道古茶树时，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情绪，她实在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它从不死山带走，送到她面前……心间微微泛起甜意，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柔美的弧度。

不过，宸音并不打算将这株茶树留在山海界中——此树结出的茶叶于她而言只能算不错的饮品，满足口腹之欲罢了，然则一旦流传于世，于众生而言便是难得的机缘，如此，她又怎会尽数截留？所以她只是截下一段根茎，培养出新的古树幼芽，便破开空间将悟道古茶树又丢回了不死山中。

笑盈盈地给悟道茶树新生的幼芽营造了个合适的生存环境，宸音意态轻松地弹起古琴来，顺便等齐光回来。悠扬的乐音回荡在山海之间，连风里都带着清爽快意。

然而这种自在悠然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口缭绕着玄黄混沌气的古钟破开空间来到宸音面前，急促地鸣叫着，一道意念自钟内神祗传达给她，宸音霍然色变。

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闭了一次关，齐光竟循着那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摸到了不死天皇面前，一对峙便是两千年，一个不小心，最后双双打入仙域夹缝世界，进退不得，齐光只来得及将无始钟留下来，向宸音传达此间变故。

从无始钟神祗处得知了前因后果的宸音面色变幻不定，最后也只能阖目无奈长叹。

吩咐无始钟照着齐光临走前的口令前去镇压紫山，宸音踏入星空之中，几步来到了荧惑古星，进入到古星内那条废弃的成仙路上。那条路尽头的混沌洞处，齐光和不死天皇的道韵道则痕迹清晰可见。宸音在此默然伫立良久，终是没有破开空间追随而去——自齐光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的出世仙路弯折到入世路上，便注定了她若要成仙，必会在红尘俗世中求取；随他同进仙域夹缝又算什么呢？那里从来都不是她的成道所在。

只是，身边没有他在，连心都有些空了。

宸音沉默地回到了山海界中，周身本就沉静的气息越发清寂起来。彻底封锁了山海世界，她又重新回到菩提空间内，以前番创出的无上禁忌法，投入到一场漫长的万古大梦，在梦中经历千万世，于岁月长河中炼心炼道，超脱红尘上。

两万年后，她将梦境由虚返实，由古而今，开始真实经历人生，要踏万世而行。

封印了所有记忆和修为，她成为俗世村庄里一个平凡的采茶女，一生辛劳，却足够安然，最后“寿终而亡”；这一世结束，她的躯体立时恢复年轻，撕开空间，投入另一片遥远的地域，化身游医，踏遍一方大陆，救人无数，晚年采药时跌落山崖而亡，“尸体”数日后复苏，再次降临到新一片天地……一世又一世，她曾白手起家做过一方巨贾富贵一生，也曾在天灾人祸下沦落成流民乞丐，成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她曾被卖入皇宫为人奴婢，死于宫闱倾轧，也曾沦落风尘之地不甘受辱自尽而亡……她的身份不断变化，数世轮回里历尽了万丈红尘。

又是近六万年过去，宸音从大梦蓦然苏醒，恍惚着，那人离开已有近八万年岁月，此时距离“遮天”故事正式开篇仅剩区区几千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宸音慨然叹息，精致的眉眼染上清淡的怅然，此时她距离真正成仙只差最后一步了。

“到底……还是要往那逃避了无尽岁月的古星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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