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篇》18、因果难逃

二十年后，大战后恢复沉寂的紫山忽然血气滔天，贯穿霄汉，向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剧烈的大道波动撼动了乾坤，万道尽皆哀鸣臣服，震动了整片大宇宙，惊动了万域所有生灵。无论相隔多远，所有宇宙强者都遥望同一个方向，激动且战栗——古今无双的无始大帝活出了第二世！

紫山深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帝者端坐道台，黑发如瀑，自然披散在傲岸的肩背，如一尊神明，整具躯体都散发着不朽的神光，强大到让人心颤。他在旺盛如海的血气与强大的生机中涅槃新生，再延无上伟力。

至强至圣的帝威渐渐淡去，齐光睁开了双眼，璀璨的神光自他眸中一闪而逝，现出辽远澄明浩如星空的瞳眸。那瞳眸在触及到面前不远处的女子时，瞬间变得温柔而专注，宛若一泓春水。

宸音打量着齐光现在的状态，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的蜕变完成得不错！”

齐光眼底漾起清波：“嗯，我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不过，这次的事情，我记下了。”一道锐利的眸光划过他的眼底，“此生必斩天皇！”

宸音看着他余怒未消的模样，理解地点点头。任谁在晚年气血衰败时遭遇恶意截杀都平静不下来吧？只是——

“不死天皇的行踪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宸音注视着齐光认真地说，“据我探查，几万年前他应当是出手袭杀过太皇，可惜当时我还未苏醒，于是错过了；这次他对你出手，我才抓着他的行迹，借机给他一记狠的，之后再也感应不到他的踪迹了。”

“而且他已经在红尘仙路上走得很远了，可谓相当不好杀，所以你暂时别太惦记着去斩他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齐光沉默地点头应下，须臾之后，忽然开口道：“他当年是不是也截杀过你？在你第二世与禁区至尊血战之后？”

——他可没有忽略，她与天皇交战前的简短对话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再结合从前她对自己说过的往事，齐光心下基本还原出了三十万年前幽皇“坐化”的隐秘真相，顿时怒上心头，杀机大盛。

宸音轻轻点头：“不死天皇走沐浴诸皇血涅槃蜕变的红尘仙路，为此猎杀的帝与皇绝对不会少。”

齐光的眼底划过一道深刻的杀机：“如此，我必杀他。”

宸音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多劝，反正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无始大帝本就跟不死天皇长期对峙，不死不休，她只当这是齐光仙路上的考验了。

关于不死天皇的话题就此终结，道台之上重新恢复成一片安静，两人周身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齐光注视着身旁低眉敛目一脸沉静的女子，感觉似有清泉漫过心田，清清凉凉、柔和甘甜。心里有股奇异的冲动，喉咙莫名发痒，他清清嗓子，低声道：“我很抱歉，当初负气离去。”

宸音低垂的睫毛如蝶翼轻闪，薄红的唇微动：“没关系，你如今这样，挺好的。”

——做人族最强大帝，高歌而上，红尘求仙，最后成长为此界最巅峰的强者之一，就像她所知道的故事里一样。

“是挺好的，只是难免会有遗憾。”齐光柔和凝望着身旁的女子，笑意清浅，温润如莲。

宸音微愣，抬起眸子望他一眼：“天地尚且有缺，人生如何圆满？遗憾未必不是幸事。”

齐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可是，我只恐岁月无情，遗憾终成悔恨……”

他低笑着叹息，音色沧桑，“……我枯坐紫山八千年，以为情爱尚未真正开始便已终结……直到你走来我身边，才恍然惊觉，它从未枯萎死去……”

宸音的心为他的话微微颤抖，她轻声道：“可是，我那颗爱人的心，却已经枯萎了……曾经沧海，我已不愿再涉水而行。”

——上一场轮回里，她在王林的身上耗尽了最后一点纯粹的爱情，此后恐怕再难以真正去爱上什么人了，自然也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又何必纠缠不清？所以无论当年还是如今，她给他的，只会是同一个决绝的答复。

再次收到那个令人心痛的回复，齐光的心却出乎意料地一片平和，他的眉眼间依旧是满满的情意，不见半点动摇逸散。

“那你便自行在岸边，我愿作流水相伴相随。”

这一刻，男子丝毫不掩心头满溢的情思，温柔缱绻的恋慕如灵气般环绕在女子周身，舌尖纠绕的话语比蜂蜜更加清甜，“……你大概并不知道，即便你此刻就在我面前，我的全身依然在叫嚣着想你，想见你，想陪伴你……”

“所以，就算无缘博取你全心的爱情，宸音，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人道沧桑，仙道苍茫，我只想同你一路携行，做彼此相知相依的道侣！”

宸音忍不住抬头望过去，只见他的眸光比浩渺的星空更温柔，他的声音比清冽的山泉更澄澈，他的心意比无瑕的水晶更纯真……如今的他，比之八千年前的盛年帝者更加温润圆融，豁达通透，让她的心罕见地感受到一缕安然。

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弦的颤动，于是恍惚意识到，自己终是无法将他看作路人过客——她来到此世数百万年，素来幽居静修，少染尘世，心若冰清，本可凭着深厚底蕴一路直取仙道果位，偏偏有个年轻人横冲直撞闯进她的生命，用最纯粹的情在她心灵系上一线羁绊，偏折了她的仙路，由出世之路转入入世之路……

“……终究还是难逃尘世因果……”宸音低低地叹息，语音里带着释然与坦荡，“罢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此世的道侣了，齐光！”

她的眸中再无半点回避与抗拒，只有通透澄明的自在写意，眉宇间一片疏朗清明，让齐光的心头满满都是欢喜。他几乎被她突来的应允惊得漂移了表情，怔怔发呆，半晌后才露出一个稍显傻气的笑容，一只纤白素手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你答应了……我很开心……”

月光在夜色里柔柔地垂落，就像是一盅色泽澄明的佳酿，那些光华在男子的周身凝成淡淡的光晕，像是和酒水的清冽纠缠在了一起，都说月华如水，只是今夜异常的浓稠，就如齐光心间的温柔和欢喜，香醇醉人。

……

瑶池圣地，山河秀美，花树成片，落英缤纷，清香扑鼻。

高渺的神殿悬在山崖上，雾霭朦胧，成片的湖泊如一颗颗珍珠密布，参天的古木摇曳生辉。

天穹上，混沌气弥漫，一座古塔若隐若现，沉沉浮浮，那是西皇塔，以仙泪绿金铸成，镇守整片净土。

宸音一袭素白长裙，秀丽窈窕，袅袅而行。她的周身笼着一重朦胧仙光，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容貌，却依然美好得令人心动。

在她的身边，黑发披肩白衣胜雪的齐光牵着她的手，为她轻声介绍瑶池风物，以及一些旧日光景。

“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我母亲是西皇，父亲是第二代大成圣体，但你大概不清楚，我并非是在双亲身畔长大的。”

“我自幼丧父，三岁就被母亲亲手封印，之后她便广收门徒，建立起这一方瑶池圣地；后来黑暗时代将至，需要帝子镇压动乱，瑶池后人便解开了我的封印。”

“十几年后我出世游历，正巧赶上弥罗界开启，于是，缘分天降，我遇见你。”

“再往后，你就都知道了。总之几番波折，大帝一世岁月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总算混到一个道侣的名分，又怎不带给双亲看一看呢？”

话到此处，原本因忆起旧事而心有感伤的男子唇边也染上一抹真切的笑意，只是这笑容转眼即逝，转换成一缕苍凉的叹息。

“当然，我带你来此，是想让你也看一看他们……我知你修轮回，却不知你之道是否对他们有益……我父我母一生悲壮凄婉，我终是不甘他们彻底化归于岁月长河……”

宸音不曾多言打扰，只是柔顺地走在他身边，静静地倾听他对过往心事的诉说。

渐渐地，他们来到了瑶池最深处，霞光四射，瑞彩喷薄，像是一片生命初始之地。

那里草木丰盛，鲜花烂漫，银瀑垂落，隆隆而鸣，配上一座座殿宇楼阁，看起来灵动而祥和，出尘而自然，瑰丽而奇美。中心是一个仙湖，瑞光蒸腾，雾气朦胧，流光溢彩。湖畔有各种奇花异草，清香扑鼻，沁人心脾，让人迷醉，疑似来到了世外桃源，走进了仙域之中。

“这里的水不错。”

宸音对着这处仙湖赞道。

齐光淡淡地点头：“瑶池以水闻名，这里的水不论是炼药，还是饮用都有神效，可增加人的寿元，最深处的泉水品质已经可比荒古禁地的神泉，因而常有大教前来求水。”

“走吧，我们往湖底的泉眼深处去，父亲和母亲安眠在第九层尽头。”

作者：作者认知中的道侣是指求道之路上互相交流扶持的人，不一定是夫妻，但一定很亲密；比如盘龙里的鸿蒙和林蒙就算道侣，洪荒里的红云镇元子也算是一种道侣；所以大家不要把女主和齐光的关系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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