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篇》9、菩提劫缘

这是一方广袤而灵秀的巨岛，一座座高不可攀的灵峰直插云霄，千山万壑，飞瀑流泉，霞曦喷涌，灵气氤氲，宛若仙乡净土。

怀着奇异的心情，齐光缓缓朝着岛屿深处举步前行。一路上珍木葱茏，古树成荫，苍松翠柏，迎风招展，琼花玉树，交错纠缠，山林内外、花木之间，时有灵兽飞舞奔腾、嬉闹玩耍。石岩淌神泉，灵草并崖生，一派自然祥和的景象。

青年一路观山览水，良久之后，却见连绵的秀色仙山围出一汪晶莹剔透的浩渺华泽，暄软的白雾缭绕弥漫，薄薄一层铺展在碧水之上。仙泽中心是一棵高大繁茂的菩提古树，上面挂满了菩提子。浓郁的清气在古树上方荡漾开来，天空不时变幻出种种仙灵异象，一股浓郁的生命造化气息弥漫在仙泽之上，滋润着无数生长在水中的灵枝仙葩，以及栖息在茂盛草木中的鸟雀灵禽。

痴然凝望着眼前这片缥缈静谧的世外仙源，齐光一时间连呼吸都轻下来。

“灵山秀水，造化倾城！”

良久，青年才长长一叹，惊艳不已。

踏水而行，穿花拂叶，齐光径直向着水泽中央的古树走去，浓郁得几乎要凝成液体的生机之力不断向他体内渗透，无声地修复滋养着他大战后重创的身体。越走越近，只见大片大片的素白睡莲嫩生生地铺展在菩提主干周边的水面上，花海中心掩映着一座简单精致且秀美典雅的竹苑，楼阁外仙葩生韵，草木葳蕤。

齐光缓缓步入竹苑，脚边是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灵植仙葩，他立身在竹楼门前，朗声开口：“晚辈误入此间，不知主人可在？还望前辈赐见！”

——也许初时他还会以为那枚青玉璧将他传送到了北斗某处无人小世界里，但是这一路游览下来，不曾遭遇任何凶险，反而处处祥和安宁，却让齐光不会再做此想。那些犹如杂草般寻常处处可见的圣药灵材实在令他过于震撼，这种生活环境比他幼时记忆中母亲生活的地方高出数筹不止；还有这唯一一处有人迹的竹楼雅苑，无不向他透露出，这必然是一位无上强者的隐修之所。

然而青年并不曾收到回音，即便齐光反复询问了三次，依旧如此。

微微蹙眉，青年道一声“冒昧打扰，还望见谅”，便轻轻地推门而入。

楼阁分两层，下层厅堂的陈设很是简单。进门左手边是一张乌木茶几，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墙面则挂着一柄墨色长剑；进门右手边是一张青玉书案，笔墨纸砚样样齐备，桌案一角是一只小巧的金色香炉，窗前位置还安置了一架褚褐色古琴。一架书橱靠墙而立，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置着很多书简。

上层是一间清香典雅的女子闺房，齐光只推门瞥了一眼，确认了没有人在，便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心里的一个念头倒是明朗起来——“原来此间主人果然是女子！”

回到厅堂，齐光来到书架前，随意抽取一册书卷阅读，一眼看到封面上“定身术”三字。

——区区定身术有什么值得收藏的吗？青年好奇地翻看起来，随即面色大变，迅速合上书籍。若如书中所说，此术可以做到“定身、定魂、定仙、定元、定天地运转，定星河流淌，定时光岁月，定空间变化”这等境界，那便是无上的禁忌秘术，他暂时最好不要不问自取。

刚放下这一册书卷，齐光蓦地一怔，猛然转头看向整个书架，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肃着面容接连浏览着那些书简的概况——

融道之术，融合万物；

镜花水月，化实为虚；

大预言术，拨动命运；

叠宙之术，天涯咫尺；

流月之术，逆转时间；

梦道之术，度化奴役；

极境涅槃，九世化仙；

轮回化生，逆返岁月；

……

齐光拿着书简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书简重新整齐地放回书架上，艰难地将视线从那边移开，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还有什么可疑问的，光看那一大堆不曾现世的禁忌道法，他便完全确定了此间主人的深不可测。

“所以说，那枚青玉璧究竟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如何离去，也直觉地不想离去，本心又不愿不问自取此地资源造化，闲来无事的齐光只得端坐院中，借助逸散的菩提清气对悟道的加持作用，努力静下心来，悉心消化此前在幽皇弥罗界中斩获的机缘造化，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底蕴。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时间渐渐流逝，须臾间半年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除了坐在菩提树下悟道修行，齐光也大致在这片山海世界逛了一圈。

此界生灵种类繁多，生存环境却较为平和，虽然物竞天择的规则仍然存在，但从来没有那等乌烟瘴气的乱战。海底生物暂且不知，但海面上的生灵往往以一座山峦或一个岛屿为生存领域，少有跨越领域之辈。

悬在天空的浮岛则更特别一些，上面有很多人为留下的痕迹，如测试道法、培育灵植、孕养奇物……青年就此狠狠地涨了一回见识。

这一日，齐光照常端坐菩提树下，准备闭目参悟道法，忽然，变故突生，菩提树体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柱，直接将青年笼罩其中，闪电般缩小回到了树体之内，光柱内的青年亦随之消失不见。

齐光被菩提树封印了神力摄走时很是发懵，因为从来没感受到菩提古树的神念波动，他便一直都以为它只是一棵奇树而已；这次它突然动作，着实狠狠地刺激到了齐光，他发誓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等大意的时刻。

青年警惕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处一片充满碧绿的空间中，一棵十数丈大小的玉树仿佛亘古永存般矗立在此，释放着一种惊人的生命力。这棵树与外界的菩提巨树一模一样，只不过缩小了无数倍。

通体青翠如玉的菩提树下，一个纤细袅娜的娴雅女子阖眸倚树静坐，身着一袭素净简约的雪色长裙，一头乌黑如墨的柔顺长发倾泻而下，发顶簪着一支白玉花枝。容颜精致，秀眉樱唇，肌肤如玉，明净无暇，一身清渺出尘的仙灵之气至纯至美，至尊至贵。

刹那间，心神间宛若绽放了璀璨的焰火，似有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欢喜骤然翻涌，齐光怔怔地凝望着她，眸光再也无法移开半点。

直到良久之后，菩提玉树一阵颤抖摇晃，青年才因此回过神来。

“为何带我来此？”

齐光压下心神间的躁动，抿唇问道。

一道简单的意念传来，青年瞬间明悟菩提玉树的意思，同时发现那树下的女子确是陷入到寂静的沉眠之中。

“我该如何救醒她？”

齐光蹙眉，又对着那株菩提玉树问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青翠的菩提树再度摇晃一下，一个光团浮现在青年的面前，上面是一幕幕滚动的影像——

一身清华绝世无双的女子伸出纤柔素手，抚摸着菩提玉树润泽的枝丫，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让我试一次，好不好？”

菩提树抖了又抖，传达出一种清晰的抗拒，仿佛在闹别扭一般。

女子面庞的笑容带出一点无奈：“你虽能让人一梦百世，但终究过于虚幻。只有将我的元神与所修轮回道则尽数投入进去，才能演化出那种亦真亦幻的轮回，帮助我更进一步修行。”

菩提树闻言却扭得更厉害了。

“修行哪会没有风险呢？”女子轻轻叹道，“这个‘梦道轮回法’我推演了八万年了，心里还是很有些把握的。再说了，你可是我将菩提树与轮回树嫁接融合后精心培育出的最优成果，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啊！”

菩提树的枝条微微松动。

见此，女子笑意更深：“别担心，即便演法失败，我也只是元神失落，肉身沉眠而已。只要不死，日后总会有转机的。”

“乖啊，你要听话！”

菩提树终于松口同意了。

齐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团影像，看着那女子祭出一枚莹白的无瑕玉璧，和着元神一并化作无量光雨和数不清的道则碎片，在菩提树爆发的翠芒帮助下投入到树体中。

随着元神光雨和轮回道则碎片入体，本就高大的菩提树猛然长成数千丈高的庞然大物，枝叶之间清气弥漫，短短几个呼吸，无数菩提子就挂满了一树，每一颗都在刹那间显化出一个世界虚影。

光团中的影像到此结束，了解了事情始末的齐光面色却更加凝重了。

女子将自己的元神和轮回道则一起投入到菩提古树内，使得菩提树衍化出的世界完全变得亦真亦假，而女子的元神光雨则在那一个个世界中化作生灵，轮回不息。六万载岁月过去，女子已然彻底陷入沉眠，唯有从那无尽的轮回中超脱，女子才能苏醒过来。

可是他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

齐光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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