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篇》10、相伴不离

纷纷扬扬的雪花羽落而下，柔和且静谧，僵立雪中的青年的心却如天崩地裂般震荡不息。上午进城时遇见艾丽斯的场景，还有那女孩流着泪倾吐的心声，时时游离在他的心神之间，直如霹雳惊雷，照彻他心底尚不自知的幽深之地。

“林雷大哥，我想你一直都不知清楚，我有多喜欢你吧？”

“其实初见时我心里就印上了你的影子，而当时一脸冷漠的你肯为了我改变心意，愿意护送我们安全回城，给了我巨大的喜悦和勇气。我以为你对我是有些好感的，所以我后来才放下矜持主动约见你，追求你。”

“那时候，每个月底，我都会流连在芬莱城中，想要偶遇假期进城的你，哪怕每每需要逃掉魔法学院的课程……可是这些相对你而言都无所谓的，我犹如中了魔咒一般沉迷在和你每月一次的相处里，只要一起逛逛街、聊聊天便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情。”

“你待我真的好温柔，同我对视时还会不时地沉迷失神，偶尔不小心流泻出一缕灼热的情愫，让我每每羞涩得低头不语，心中却欢喜自己生了一双最美的眼眸。”

这般讲述着，哪怕眸中还带着氤氲水汽，那金发少女也是一脸复杂的甜蜜。

“我曾以为，我们很快便能确定关系，可是，为何大半年过去你还在无视我表现得很明显的心意？”

“陷入爱情的女孩子面对喜欢的人是最迟钝的，她会用最傻的行为去追求打动那个让她动心的人；动了真心的女孩子也是最敏锐的，她能用自己的心去读懂心上人的心。”

“我为了你痴傻那么久，又为了你变得颖慧通透，善解人意……”

“可我宁愿自己不要变得那么心思剔透，那样我便不会发现你待我的温柔有多淡薄，也不会发现你凝望我的眼眸时偶尔流泻的情愫从不是为我，而是想起了别人……多么痛苦的发现，你其实从来都不曾喜欢我啊！”

那柔弱的少女终于再也忍不住满目湿润，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在风里滑落，她渐渐地泣不成声。

“我多喜欢你啊，可你心里却住着另一个人……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咽下苦水咬牙继续追逐着你……可是真的好辛苦！哪怕你尚且不明了自己的心意，却还是下意识地排斥我的靠近，我无论如何都走不进你的心里。”

“如今我真的很累了，无力继续追逐了，只想找个肩膀倚靠。”

泪眼婆娑的少女挽着身边的青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卡蓝大哥很好，我们一起长大，彼此熟悉，早已成了习惯。如果不是这段日子的心境变化，我也不会发现，一直在身边的人，才是最合适最重要的人。”

“所以，林雷大哥，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要继续自己的生活了，祝福你也早日认清自己的心意，和你藏在心里的人走到一起。”

金发少女艾丽斯消失在飞舞的雪花里，和那个俊秀的青年一起，林雷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一些被下意识地压抑在心底的东西终于再也隐藏不住，已然破土而出，暴露在朗朗日光之下。

“妹妹……”

蓦然恍悟惊醒的林雷如遭雷击，完全不敢相信他的心灵深处竟然藏着那般令人不齿的贪婪念想，一时间竟有些浑浑噩噩。

“唉，终究还是变成这样了……”

一声满含无奈的苍老叹息在林雷心神间响起，青年似乎恍惚意识到什么：“德林爷爷……”

“没错，我早就看出来了啊！”白色长袍的老者叹得更无奈了，“可我不忍你走上那痛苦的禁忌道路，所以才在你尚不自知的时候怂恿你和那个艾丽斯多多相处，以此压制你心里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感情……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感情的事情终究没办法阻拦啊！”

“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般心思……”林雷捂着脸，有些语无伦次道，“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算此刻，哪怕心中忧怖，也掩不下涌上来的欢喜……”

“缇娅那孩子，确是个相当惹人喜欢的姑娘，美丽聪慧，优雅温柔，心思通透，天资过人，尤其对待她在乎的人，满心的温柔真诚足以将人心都融化了，便是老夫年轻时遇上这样一个女孩，怕是也控制不了动心动情。”德林柯沃特捋着胡子摇头痛惜道，“可你们是双生兄妹啊！哪怕在那些为保血脉纯净而族内通婚的特殊族群中，兄妹通婚都是禁忌……你这份心思，注定为世人所不容啊！”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呢？”

一身白色长袍的老者长长地感叹着。

“我……我不知道……”

林雷便这样游魂一般一脸空白地晃回了恩斯特学院，顶着一身积雪，直觉地来到熟悉的后山，下意识地寻觅那道早已融入骨血、刻入灵魂的倩影。

他呆呆地凝望着她，心情有些惭愧、有些羞耻、有些挣扎，却也有些欢喜、有些炽热、有些蠢动。

眸光明明灭灭，最后他勉力压下所有复杂矛盾的心念，转身伫立在山壁前，一动不动，只心神间却翻滚着无尽的思绪。

就这样站了一天一夜后，林雷久久地凝望着身前长达数米的巨石，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巨石上杂乱的纹路在他的视野中似是被提取出来，模糊间化成了六个人形，恍惚中被雕刻剥离开来，最终变成六个女子石雕。

他忽然取出平刀，围着这方巨石动作起来，手中的平刀更是化作一阵刀影，石屑不断飞舞。而他的脑海之中，满满地充斥着这些年来他与宸音相伴的每一帧画面：孩提之时同寝同食，形影不离；龆龄之年一同识字读书，冥想锻体；舞勺之年长居学院勤奋修行，彼此共勉……

这一刻，林雷的心中再无其他杂乱的念头，只一心将所有的感情挥洒在面前的石雕上。在这绝对的沉浸状态下，他与自然前所未有地融合在一起，精神力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直线增长，地、风两系元素不断灌入他的体内，补充着身体的能量消耗。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整整十二个日日夜夜，那方巨石终于完全化作了一组栩栩如生的雕像。

林雷也从自然相合的状态中退出，凝神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倩影——

幼年时她安坐小镇空地旁等他锻炼归来的乖巧模样；

童年时她抱着贝贝一起玩耍笑意盈盈的可爱模样；

初入学院时她捧着魔法书籍专心阅读的恬静模样；

少年青涩时她双眸微阖轻抚长笛的优雅模样；

试炼归来时她伏在他怀里心疼落泪的怜惜模样；

还有最平常最熟悉却也最深刻的凝眸笑对他的温柔模样。

“不错，你的石雕技艺已经达到大师级高度，这件作品完全可以作为我们‘平刀流石雕’代表了。而且你的精神力也飙升到了七级魔法师巅峰，距离八级也只是一步之遥……更重要的是，之前的问题，你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不知何时，德林柯沃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雷的旁边，淡淡地开口道。

“嗯，有答案了。”林雷轻轻点头，眸子里满是缱绻的温柔，“我们生来一起，要一直一起。”

凝望着这组意外的作品，林雷微微一笑，眼底再没有了迷茫和痛苦，只剩下坦荡的温柔，还有幽深的执着——猝然明悟的心意在这场顿悟之后已不再是绝望的挣扎，无论如何，她是他灵魂相依的半身，是他此生心中最爱，惟愿他们永远相伴，此生不离。

不远处，一直守在林雷附近的雷诺、乔治、耶鲁三人呆呆地看着这组石雕，已经被完全震撼住了。在他们眼中，这石雕的六个人形充斥着浓浓的神/韵，仿佛生出了灵魂，他们似是同石雕的作者一同见证了最心爱的女孩从总角之年一天天成长到芬芳的碧玉年华，心里是满满的温暖、骄傲、欢喜，还有浸入灵魂的执着爱意，无比幽深，却又无比纯粹。

宸音沉默地凝望着那一组以她自己为原型的石雕，心中震撼且感动，很是复杂。同耶鲁三人相比，作为石雕原型的她感受到的要更多。

她读懂了他对两人温馨回忆的珍视，她感到了他对自己的怜惜，她沉浸在石雕上寄托的浓烈情意里——明明是亲情、爱情、同道之情杂糅在一起的复杂感情，却在一颗纯澈的心灵里化成了无比纯粹的爱意，那爱意已然超脱了传统意义上的任何一种感情，让她感动，让她叹息，更让她无力抗拒。

“哥哥……林雷……”

大概从这一刻开始，那个温润青年的名字终于在她心上氤氲出不一样的气息。

综有女宸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