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路人乙：默写不合格的，自己找时间来办公室。

英语老师刚在隔壁二班上完课，顺便把批改好的三班默写纸带着，下课过来发。她站在门口嘱咐完，又道，

路人乙：贺朝，你很可以啊，默写跟做题一样，默不出就等下一个，最后给我交上来一张白纸？

鹿洋和谢俞没忍住，笑了一声。

路人乙：笑什么笑，鹿洋，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默写不会就画画对吧，你那么会画，你怎么不去当美术生呢！还做这儿干什么！

一旁的贺朝和谢俞在那儿憋的满脸通红，愣是没笑出来。

那节课默写的时候，谢俞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突破不到那种地步，老老实实把单词抄上去了，还特别仔细地把正确率控制在60%。

朝翻了一阵书，余光瞥见谢俞，开始打同桌的主意。

贺朝：你竟然能写出来！

谢俞：（面无表情）很惊讶吗？

路人乙：……剩下的许晴晴发下去，看一下自己都错在哪里。今晚回家作业是一套单元测试卷，都认真点做，下周月考，别到时候就考那么点分数给咱班丢人。

老师说了什么贺朝没注意听，他就听到鹿洋突然来了句。

鹿洋：你往右边看看！

贺朝：看什么啊？

贺朝：（转头）什么也没有…………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是万达和刘存浩。这两个人正目不转睛地、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他们俩个人看。贺朝几乎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一篇八百字小作文，还是自动滚动的那种：我以为你是小抄界王者，你却偷偷交白卷。目光灼热，仿佛要将他盯穿。

贺朝：………

贺朝气定神闲地移开目光，只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扭头问谢俞和鹿洋。

贺朝：晚上吃什么？

傍晚可以趁着开校门的空当溜出去吃一顿。虽然住宿生不允许随意出校门，但是放学那会儿人流量那么大，疯狗来了都管不着。食堂菜色平平，手艺也好不到哪里去，烧菜师傅手一抖盐放多了那都是正常现象，配的汤寡淡到不行，一大锅排骨汤里只有寥寥几块冬瓜。

贺朝：我让沈捷提前在金榜占好了位置，等会儿下课一起去？

谢俞：金榜？

贺朝直接当他俩默认了，低头给沈捷回。

贺朝：多占两个，我同桌都来！

谢俞和鹿洋都来不及拒绝。谢俞吃东西比较挑，鹿洋虽说没有谢俞挑，外边的小饭馆还是不去的！但他俩都不随便出去的！二中学校附近五百米内，有十几家小饭馆，竞争相当激烈，为争夺顾客花了很多心思。但是他们不搞优惠，没有打折也没有第二杯半价，从金榜饭馆开始，整条街餐饮行业掀起了改名浪潮。状元楼，北大水饺，清华包子铺，就连路边小推车、随时会被城管轰走的烧烤摊都能叫985烧烤。站在校门口一眼望过去简直触目惊心。金榜饭馆在街尾，离学校最远，转过去就是另一条街，也最清静。沈捷挑了个四人桌，坐下来边看菜单边等人。

菜单上基本都是些家常菜，沈捷勾了几道平时常点的，又摸出手机问贺朝。

沈捷：我点菜呢，你家那两位大佬爷吃什么？有什么忌口没有？

贺朝回想起上次甜豆浆和无糖豆浆的事，觉得忌口这个问题让谢俞和鹿洋说大概能说个三天三夜。

贺朝：香菜、葱、蒜不吃，油腻的不吃，太甜的也不行，至于辣椒吗……他俩一个特别爱吃，另一个………不咋爱吃！

沈捷看着贺朝回过来的消息，陷入沉思，他认认真真地翻菜单，第一次觉得扛在自己肩上的任务那么重。

沈捷：老板，你们这道辣子鸡可以一半不放辣一半多放辣吗？油也少放点，别放葱。

他说完，又觉得这样下去这家店很可能就把他划入黑名单了！

沈捷：……等会儿，我再看一会儿。

沈捷看菜单看得头疼，给贺朝发。

沈捷：这么麻烦的吗，你们这是在为难我。

贺朝：你该庆幸，这还只是我能记住的部分。

金榜饭馆开了很多年了，摆设看上去有些老旧，一个吱吱呀呀的大风扇吊在顶上。鹿洋走到门口就看到店门上挂着个小横幅，上面是镶着金边的四个字：金榜题名。里面已经有桌人在吃饭，看起来不是二中的，这样一头黄色杂毛，搁二中能被姜主任徒手拔光。

沈捷：（站起来招手）这儿！

贺朝推门，门上有串铃铛，那串铃铛随着这个动作响了一阵。隔壁桌几个黄毛正在喝酒，看到有人进来，将酒杯抵在嘴边，斜眼看了他们几眼，然后不紧不慢地仰头把酒灌下去。其中那位最显眼的，脖颈处纹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蛇，一直钻到衣领里。

沈捷：坐（招呼）来打啤酒？

东西两楼赫赫有名的老大哥和小少爷坐在一起，那肯定是要喝一顿啊，沈捷脑海里都能够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他们吃着菜，喝着酒，追忆追忆自己当大哥的那些年。

然后他就听到谢俞说了三个字

谢俞：矿泉水

贺朝合上菜单，也说了三个字

贺朝：西瓜汁！

沈捷转头看向鹿洋，只见他纠结的皱着眉头。

沈捷：您…要喝点什么啊？

鹿洋：凉白开！

沈捷：………

这里是饭馆可不是你家！他沈捷上哪儿给鹿洋弄凉白开去呀！不过这话沈捷也只敢在心里唠叨会儿，要是说出来，他保不准鹿洋会干什么，但他知道贺朝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沈捷：好嘞！您稍等！

沈捷这人屁话奇多，贺朝在他的衬托之下竟也显现出三分高冷，谢俞觉得他跟周大雷两个人凑在一起去说二人转。

沈捷：我们班老师，私底下不是开那个补习班吗，不知道被谁给举报了，捅去教育局……

沈捷说得正起劲，旁边一个人走过来，大概是喝高了，起身的时候不是很稳，撞了他们桌一下，正好撞在沈捷身上。

路人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有点晕。

那人道过歉，跌跌撞撞往右后方的洗手间里走。贺朝突然撂了筷子。

贺朝：等等

那人脚步一顿。贺朝起身，慢慢悠悠朝那人走过去，神色冷下来。

贺朝：怎么回事儿啊你？

沈捷：朝哥，没事，不就撞一下么，……你这喝西瓜汁怎么也能上火

谢俞抬头，看到那个脖子里有条蛇的放下酒杯，还对身边几个人使了眼色。

鹿洋：（平静）你东西被偷了！

沈捷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摸口袋。

沈捷：我钱包呢……

谢俞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又夹了一筷青菜。鹿洋的精力全部放在辣子鸡丁上！

贺朝：很会搞小动作啊，业务相当熟练嘛！

贺朝说着抬手将衣袖撩上去，露出一截手腕。然后他靠近那人，然后伸手去摸他口袋，果然摸到一个软皮质地的东西，那人下意识想摁住不让人抽出来。

贺朝：我他妈只说一遍，撒手！

路人丁：哥们儿，误会吧！

身上带蛇的黄毛言语中含着几分威胁，意思是趁现在给你台阶下，顺着爬下去就当这回事没发生过。

贺朝：（笑，挑衅）那你可能误会了误会这个词！

于是脖子里纹了条蛇的那位摔了筷子，带着弟兄站了起来，七八颗黄毛脑袋，看着阵式还挺浩大。沈捷看看自己的阵营人数，都想对贺朝说。

沈捷：算了吧我钱包里也就十块钱……

这么几个玩意儿，贺朝压根没看在眼里，但是气势还是要摆出来，他冲谢俞和鹿洋喊了句。

贺朝：老谢，老鹿，过来！

气氛剑拔弩张，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沈捷外强中干，别人看着他整天跟贺朝混在一起，以为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其实他打架不太行，贺朝也没指望他。然而备受瞩目的俩人，一个还在挑鱼刺，他握着筷子，仔仔细细把鱼刺一根根挑出来。另一个正在嗑不知道哪来的瓜子！摆明一副看戏的样子！

谢俞：你们先打，等我吃完。

鹿洋：我看看就行！

贺朝：………

沈捷：………

路人丁：……

谢俞今天心情好，不想杀生，可是架不住总有傻逼主动凑上来送人头。鹿洋从小就被教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到他亲爹都不认识的程度”，可总有些人要犯贱，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路人丁：怎么，瞧不起我们？

黄毛走到他们桌面前，直接把那盘鱼给掀了，又踹了下桌子，没踹翻，又去踩地上那盘鱼肉。汤汁一下子溅到鹿洋的T恤上，白色的衣服，分外惹眼！

路人丁：吃，我让你吃，跪下来舔着吃。

谢俞：……

鹿洋：（暗骂）操

贺朝：你俩好歹留个人头给我呀！

出了金榜饭馆的门，贺朝还在说跟谢俞一起打架体验太差。

贺朝：有你俩这么抢人头的吗，我打得好好你们非把人拽走了打。

谢俞：你太慢了，你那叫打架吗。

四个人蹲在路边，沈捷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冷静冷静。刚才那个屠杀场的画面实在是太震撼。他在心里把绝对不能惹的人物名单又调整了一下，决定把谢俞和鹿洋排到疯狗前面。贺朝打架，走的是凌/辱风，慢慢虐，期间还会发动言语攻击，刺激刺激对方，能让人萌生出一种求给个痛快的念头：“你还是打我吧求你狠狠地打我”。谢俞就不一样了，二话不说招招毙命，撂人跟撂白菜似的。鹿洋打人时不时发出一个单音节字嘲讽人，但他没有贺朝那么啰嗦，打人时，招招致命，但又完美的绕开了致命的地方！不足以致命！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眼就能看见对方的弱点似的！

贺朝：你看看你钱包，少钱没有。

沈捷把钱包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给他们看。

沈捷：都在，没少！

一张十块，崭新的！

………

贺朝：就这么点钱？

贺朝觉得自己白费那么大力气。

贺朝：就这点钱你早说啊，偷了就偷了。

谢俞：就他妈十块？

鹿洋：没了？

沈捷：我也想说啊，不是没有机会吗！

又聊了一阵，沈捷看看时间，得坐车回家，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往公交车车站走。

沈捷：谢谢几位大哥仗义出手，替我保住十块钱。明天见了，再不回去我屁股得被我妈打得开花。

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盏亮着。晚自习时间，校门紧闭，再想进学校估计得翻墙。贺朝拍拍衣服站起来。

贺朝：走吧！

结果走了段路，不知道是谁先率先笑了一声，然后三个人突然一起笑，止都止不住，贺朝勾上谢俞和鹿洋的脖子，低声说。

贺朝：操蛋，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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