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女

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闭着双眼，静躺在冰冷刺骨的大理石地板上。少女四周，花园宫殿环绕，华丽得令人着迷。

但这一切，却并不属于她。

她衣衫破烂，像一块顽石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就要这样被压顶的乌云吞噬。

突然，少女感到脸上涌现一丝凉意。

原来是两行晶莹的泪水。

那不明缘由涌出的泪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流了下来，不知隐没到了哪里。

少女头上那原本十分美丽的金发，现如今却杂乱不堪。

少女就这样，满脸泪水，面无表情，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天空。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

少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伸向了墨一样黑的天空，雨水无情地滴在少女的手上，顺着她的胳膊，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少女的手猛地垂了下来，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滩血迹，红得令人作呕。

凉意从手臂一路进入心里，让少女冷得浑身发抖。

“你一个女孩……”

“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你这个只会生女孩的废物⋯⋯”

⋯⋯

又开始了。

黑色的影子在少女面前晃来晃去，那三句话，在少女耳边回荡。

久久不能停息。

那三句话，是锁住少女一辈子的枷锁。

————

少女生活在一个

极度重男轻女的世界。

这个世界男尊女卑的思想异常猖獗。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女人，只不过是一个生育孩子的工具，是男人的附属品，是一个没有任何思想价值的傀儡。

女人，就是为了男人而生的⋯⋯

而那个少女，一个‘卑贱的小丫头’，也只是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里万千牺牲品中的一个罢了……

“父，父亲大人。”

华丽的走廊中，年仅五岁的少女，面对面前走来的父亲，深深地鞠了个躬。

“哦，你怎么在这？”

这位高大的，皱着眉头盯着少女的男人，便是少女的父亲，少女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嗯，我，我在……”

少女一直很怕自己的父亲，面对父亲的质问，少女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

少女的母亲只是父亲的一个妾室，却第一个怀上了父亲的孩子。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少女一家举家欢庆。

少女的父亲有八个妾，在那个世界，每个男人都妻妾成群。因为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虽然有许多女孩生下来便被杀死了，但女性的数量还是远远多于男性。

所以，少女的母亲被家人寄于厚望，希望生下来的是一个男孩。

可母亲不但没有生出男孩，还生出了桔色瞳孔的她。

在这个世界，桔色瞳孔是不祥的象征，而母亲也在生她时死于难产。

她的母亲死后，父亲又立刻纳了一个妾，亳无留恋。

而少女，则变成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奴仆。

“嗯，我这就去干活儿。”

少女神色紧张地深深低下头，快步向门外走去。她知道，这门内的一切辉煌，都不属于她。

原因只有一个。

她是一个女孩。

少女深知，她不配有名字，不配与男人平起平坐，甚至连渴望那种美好的生活都是罪过。

因为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女人。

“好好干活。”

那个高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丢下了这一句话，刚抬脚要走，却又突然扭头。

“你是什么，没有忘吧。”

少女听到这句话，面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她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小得如同蚊子一般。

“是……”

男人蹲下身子，慢慢地用手托起少女低着的脸颊。他们两个的视线在半空相撞，男人看到少女怯怯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不懈的笑。

“你是一个卑贱的女人，是不祥的象征，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这种语言，少女已经听过了无数遍，也早已习惯了。

自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家中，不，甚至这个国家所有的不幸，一切都是因为有她。

少女用夹杂着苦涩的沉默肯定了父亲的话。

年龄尚小的她暂且不明白父亲的话有什么含义，只知自己生来就比男人低一等，自己必须尊重那些人，且不能奢望得到他人的尊重，不能质疑这种思想。

就连有渴望，不甘，愤怒，伤心等诸如此类的情感，都是种罪过。

一个女人，生来就本该如此，为何要感到不甘？为何要有反抗的意识？她的价值仅止于此，仅止于不断为了自己的罪过赎罪罢了。

与生俱来的罪恶。

父亲走了，只留下少女一个人呆立在那里。

————

时间转𣊬即逝，少女来到这个世界，已然八年了。

“爸爸，我学校要交的的贵族保障金怎么办呀？”

房间里，少女的弟弟皱着眉头向父亲说道，父亲也面露难色。

“爸爸，你说怎么办？我不交的话，会被同学们笑话的。”

少女的家族自她出生后，渐渐走向没落。

她的家族原本是做服装产业的，可近几年帝国的服装被神预所影响，流行风格突然大变。

少女家族本以为会大卖的存货也被其影响，竟一件也卖不出去，资金严重不足，便走上了没落的道路。

“这个……”

少女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进这个房间，深深地对父亲和弟弟行了个礼，放下茶水。

“所以说，爸爸……”

少女听到“爸爸”这个词，不禁暗自羡慕。记得父亲从不让她这样称呼他，因为她不配。

少女多想也像弟弟那样，向父亲撒娇，亲切地称他为“爸爸”。

她多么渴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像弟弟一样，向父亲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即使摔倒也会有人把自己扶起，再也不用一个人艰难地起身。她可以一下子扑到父亲的怀里，嗅着父亲那让人安心的体香，傻傻地笑。

到那时，父亲也不会再推开她，不会再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而是会柔和地望着她，对她笑，主动抱起她，称她为“女儿”。

那该有多美好。

“喂，你……”

弟弟的声音把少女从幻想中硬生生地拉了出来，少女猛地低下头。

“是，公子大人”

“你在那里愣什么愣啊？还不快下去，一大早就见着个女人，真晦气。”

“也是，反正女人们都是一群下贱玩意儿，一天到晚只会哭哭唧唧，烦死了。”

父亲也嘲笑般的添了一句，他又看向少女，但眼神却如同在看一个垃圾。

少女听到了话后，不知为何，竟萌生了一种想要反驳的冲动。

明明是听惯了的话，明明知道不可以反抗。

一个女人，如果想要反抗这种男尊女卑的原则，就一定会坠入不幸的深渊，一生都不可能得到幸福，即使死了也会被地狱之火烧炼。

至少少女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少女急忙甩了甩脑袋，告诫自己赶紧忘了刚才的想法。

她太渴望幸福了，又太怕失去了。

即使自己从未拥有过。

少女不知道，自己这一𣊬间想起来反抗的意志，竟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而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枝叶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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