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有一天，卢卡斯来找我，并且递给我一个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捡到的。”

我下意识地把它接过来，差点没因为刺痛感把它扔出去。

“黑色的……嗯？”

我乍一看还以为是小黑，可仔细观察后却发现并非如此。这只小家伙的外形是有点像小黑，但很多地方长得像其他的动物。但是，卢卡斯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

“好像是雷菲和鲍姆的混血。”

我坐在沙发上，而卢卡斯坐到沙发边上的椅子。我感受到胳臂那里的温暖气息后，身体瞬间僵硬。就像卢卡斯所说的，这小家伙“像是雷菲和鲍姆的混血”，它有着黑黑的毛，圆圆的耳朵。

“但你为什么给我呢？”

“我来的时候，在路上捡到了。”

“那你再带回去吧。”

“我不需要，你拿去吧。”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小家伙是给我的礼物。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绕弯子说呢？

我把这只抱在怀里的小动物，放到地上，想还给卢卡斯。毕竟，我真不知道卢卡斯是从哪里弄过来的小可爱。

可这时，从下面传来了“呜呜”的哭声。目光往下一看，我就忍不住发出呻吟。小家伙那双圆圆的蓝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正抬头望着我。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要送我去他那里吗？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开始有些犹豫。自从小黑消失后，我就开始有意识地不在亲近小动物。因为看到他们的话，就会想起小黑。我觉得我在小黑身上投入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多。

那时，我觉得在这本书的世界里，只有小黑是真正属于我的，所以那样的亲近它。书中的希娅希娅，珍妮也没有。或许珍妮有，但小黑是独一无二的，是唯一属于我的。当然，我现在知道这是很幼稚的想法。所以，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有关这些的话。

“真可爱。”我抚弄着手上柔软的毛，不由得自言自语。

似乎是很喜欢我的抚弄，胳膊里的生物也发出软软的叫声。小家伙用头蹭蹭我的右手，又舔了舔我的左手，可爱极了。抱着这小小的一团，我的心情多少轻松了一点。我舒服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小家伙的黑毛。

卢卡斯把胳膊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突然，他把目光转向我放在桌子上的书，“你是打算把全世界的书都读一遍吗？”

“嗯，要知道学无止境。”我现在读的是记录历代伟人丰功伟绩的书。

卢卡斯满脸倦意地浏览书架，突然发现什么东西，忽然就发火了。

“啊，这小子真不要脸。”

“谁啊？”

“能是谁，阿埃泰尔尼塔斯那个疯子。”从卢卡斯的语气来看，他很不喜欢阿埃泰尔尼塔斯皇帝。

“但听说他和黑塔巫师关系很好。”

“亲近个鬼。”听完我的话，卢卡斯露出可怕的表情。

哎呀，那个，我应该开个玩笑逗笑卢卡斯。

“可我听说，黑塔巫师非常喜欢阿埃泰尔尼塔斯皇帝。所以，在阿埃泰尔尼塔斯皇帝去世后，就一同消失了呢。”

“哼哼，我得把这小子找出来，然后把他杀掉。”

糟糕！我的尝试失败了！因为我的一番话，卢卡斯有些生气。

“这些内容竟然可以汇总成书？”看着卢卡斯的笑容，我总觉得如果放任不管，可能会出事。

“这些都是谁写的？”卢卡斯又把视线瞄向我的书。

“我觉得还有写得对的地方啊！”得说些好听的话给他听，把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这里记载着黑塔巫师是多么的伟大，我认为写得非常好。你要看看吗？”我急忙翻阅了一本书，翻到有关于黑塔巫师的故事的那部分给卢卡斯看。

卢卡斯假装无动于衷地看了眼，然后就哼了一声，“与其他写书的人相比，这人的水平还算可以。”

但可以明显看出，卢卡斯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果然，这招最有效果。

以前，卢卡斯每次看到描写黑塔巫师丰功伟绩的书，都会说，“事实比描述的更帅气，更厉害。”我还曾以为卢卡斯像我一样，很喜欢黑塔巫师呢。

“你知道现在出现在童话书中的黑塔巫师，其实是第二代吗？”

“嗯？真的吗？”

这时，心情明显比刚才要好的卢卡斯，十分宽容的告诉我一些事情。而我被他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便反问。

“第一代大概活了1200年左右。”

“确实是活了很久。”1200年？这是作为平凡人的我无法想像的年数，那么他的身体里到底会蕴含多少魔力？

卢卡斯也赞同我的话，“已经活到对一切都厌倦的年龄了。”

“如果活得那么久，到后期就能够看破万事，会觉得万事都变得无趣，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吗？”

然后，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和莉莲一起读过的书的内容。

“根据塔上的魔法师所说，黑塔巫师只要下定决心，在地图上抹去一个帝国的存在也不是一件难事。”

“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心脏冰封起来。”

“因为如果不理性，而是感性。那种强大的力量就无法维护公平，会让人不自觉的满足自己的贪婪。”

“哦，所以说黑塔巫师把自己的心脏冰封了，这或许是正确的选择。”我领悟到什么，自言自语。

这大概就像文和理的区别。生活需要活得像天平一样，能够洞悉事理，维护公平。

但是，听到我嘟囔的卢卡斯一脸高深莫测，“你这只是个观念上的表达，但并没有完全错误。”

啊，我还以为只是把话说得有点诗意就可以呢？不是错话吗？那是什么意思？

接着，卢卡斯的话使我觉得微妙，“古代的魔法中有些是被禁止的，称之为禁忌魔法，而其中就有能完全抹去感情的魔法。”

“哦，但如果是被禁止的魔法，那不就是黑魔法么？”

“那不是黑魔法，但很相似。”

我那比别人更高的求学热情，完全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不能以轻松的心情追问。不过，卢卡斯似乎觉得说出来也没关系，他便开始解释。

“如果忘记某件事情或者忘记生活是好的选择，就可以使用这个魔法删除记忆中对那些事情的感情。时间一久，就好像回到最开始，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卢卡斯补充道，“毕竟把整个记忆都删除，效率会很低而且危险系数高，就用这个魔法取而代之。”

“举个例子，比如在第一代的黑塔巫师还活着时，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儿子却已经先老死，那时他就使用了这种魔法。结果，他的脑子里只留下了关于儿子的记忆，但感情彻底消失，也就不会悲痛。”

“那是怎么回事呢？”

“按我想的，大概是因为……”

紧接着，我的耳朵又听到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脑海中的记忆本来会交织缠绕着自我情感，每当回忆浮现，情感就会涌上心头。而现在情感会被全部遗忘……就是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别人的人生。因为已经把或悲伤、或喜悦的感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也找不着。那段记忆，就仿佛没有任何意义。再过一段时间，这种别人的事情会完全忘记。但次数多了，会让你觉得自己很迷茫。”

这就是消除感情吗？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这种事情，卢卡斯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

“所以，用这种方式消除记忆中的感情，自然而然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彻底遗忘。就像是，你走在路上，脚被石头磨到的那段路，你会影响深刻。同样当你走在路上，与你擦肩而过的人之间没有发生有意义的事情，你根本不会去记忆有关于那人的事情。往往不贯注感情的回忆，或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你都不会长久记住。”

卢卡斯的意思，这种方式比直接用黑魔法抹除全部记忆，所需要的时间要长。不过会更安全。

“这个……有点不太好。”

“对，不太好。”

听到我的话，卢卡斯微微地扬起嘴角。但那并不是表达愉快的微笑，就我对他的了解，卢卡斯应该是在嘲讽什么。

“所以，第一代黑塔巫师疯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默默地看着卢卡斯。我停止抚摸，越发抱紧怀里的小动物。

“他自杀之前，使用过很多次这种魔法。”卢卡斯以冷淡的语气，讲述黑塔巫师的故事。但是，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呢？”我目光不离卢卡斯的脸，开口说话。“你到现在，用了多少遍？“

卢卡斯歪着头，看着我的脸，回答说：“我不像他那样弱不禁风，所以没用那么多吧。”

“卢卡斯的话，确实是这样呢。”

但是，这句话意味着，即使这期间使用的不是很多，但也曾使用过几次禁忌魔法。在过去三年里，我接受了卢卡斯的魔法教导。

每当他提到禁忌魔法时，他总说：“禁忌魔法不是白被禁止的，它的副作用很大。除非到迫不得已的地步，否则是不会使用的”。

那么，这样坚定的卢卡斯使用了抹去感情的魔法，一定是因为他真的有种快要死掉的感觉吧？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把手放在卢卡斯的头顶，心里有些紧张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随之而来的，是卢卡斯满脸的疑惑。

“这是在安慰你受伤的灵魂。”

“算了吧……”

“哎，别高兴地躲开。”

“喂，我现在不是该被你安慰的年龄吧？”

“你说什么？小时候，你可和我同岁。”这是特别久以前，卢卡斯在骗人时候说的话。

卢卡斯的表情又变得很奇怪，但是我没有管这个，只是像以前对待小黑那样，轻轻地抚摸着卢卡斯。

面对这样的我，卢卡斯虽然皱起眉头，却没有主动躲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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