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4）

太晨宫。

墨清离看着萧衡的气色慢慢好了起来，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一旁常侍太监王福小心提醒道：“王上，沈将军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宣他进来吧。”萧衡慢慢道。

墨清离看了萧衡一眼，福了福身子，柔声道：“那臣妾先回避一下。”

“唉，清离不必如此，朕信任你，你就当在这陪陪朕吧。”萧衡朝着墨清离摆摆手道。

“嗯。”她笑着点点头。

倒是王福有些失神，那沈夜将军来求见，必是有要事相商，一个后妃怎能听政？

唉，奈何萧衡竟然这般宠爱她，也确实有些手段。

圣命难违，他一个下人也是不好说什么的，只得听命去迎沈夜。

“沈将军久等了，王上有情。”王福推开门，向着沈夜拘礼恭敬道。

沈夜一头银发，晨光下熠熠生辉，负手背对着他。

闻言，沈夜转身，笑着微微颔首。

沈夜刚踏进，只感觉门外门内恍如两个世界，这么重的寒气，自己一个常年戍边的习武之人都感觉冷，萧衡也真受得。

沈夜走上前去，未曾看一旁的墨清离，只是对着萧衡道：“微臣拜见王上。”

“沈将军快免礼，朕本来昨晚就召见了你，奈何身子一直不好，直到今天才宣你啊。”萧衡不免一阵愧疚。

“无妨，只要王上召见，为人臣子，本就该随时待命。”沈夜看了萧衡一眼，接着问道：“那王上身体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萧衡笑道。

墨清离低着眼，暗暗道：沈夜啊沈夜，你不是不可一世的吗？原来你也会阿谀奉承，在比自己权位高的人面前，你永远只配俯首称臣。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

“不知王上召见，所谓何事。”自沈夜带兵攻打姜国回来述职之后，萧衡便很少召见他，此刻这么急，一定是有要事。

萧衡叹了一口气，微微皱眉道：“想必你也听闻了太子薨，朕重病昏迷的消息了吧。”

萧衡看了一眼沈夜，接着道：“如此一来，那帮前朝的乱臣贼子恐怕是坐不住了。”

沈夜当然明白，萧衡口中的乱臣贼子便是以李广义为首的前朝旧部，只因先祖王上为显宽厚仁德，登基以后并未将前朝重臣全部赶尽杀绝，却也并未委以重任。

只是将他们遣散到了各处，在偏远之地分派了一些闲职给他们，李广义就在其中，被派去姜山关口守城门。

从一阶国之栋梁沦为了一个守门小厮，他怎会甘心，加之前朝王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必然是万万不能降的。

始料未及，那厮在姜山关口煽动众人公然叛变，据关为地，开始韬光养晦，现在羽翼丰满，高举反旗。

至于他一直迟迟没有称王，不过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名义起义，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他一直在寻找当年被逐放的唯一王室：勿易九泽。

想到这里，萧衡面色一沉，一把拍在案上：“哼，一帮乌合之众竟然据关反叛，那些个监察官员竟也据情不报，朕已经命人将那些人一律革职查办。至于那李广义，朕希望将军能亲自出马，荡平寇贼。”

这李广义居然可以瞒这么久，韬光养晦。他是前朝威名远扬的武将，带兵打战自然不在话下，加之姜山关口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萧衡以为派沈夜前去，最适合不过。

沈夜眸中的暗光闪了闪，跪地道：“微臣遵旨。”

墨清离暗暗道：沈夜，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只是萧衡手里的一把刀而已，最好的一把刀而已。

她倒是希望这个李广义可以掀起些许风浪，缠住沈夜，这样一来，她的故国才会让他们无暇顾及，得以休养生息。

见沈夜答应的如此干脆，萧衡接着道：“沈将军，这个李广义不同于常人，用兵如神，行事狠辣，又诡计多端。此去，还需多加小心。”

他是大楚的战神，他的实力萧衡自然清楚，只是遇上这个劲敌，确实让你费神。

闻言，沈夜确是胸有成竹：“王上只管等微臣好消息便是。”

见沈夜丝毫不惧，不愧是大楚的战神，萧衡称赞道：“好！那朕边预祝将军得旗开得胜。”

“谢王上，微臣明日动身。”沈夜拱了拱手，笑道。

末了，沈夜拜退了萧衡。

行至门边，他突然转身道：“王上，微臣听说，太子之事，牵涉到昙夫人。还请王上彻查此事，以她的为人，绝无可能。”

闻言，萧衡沉着脸，微微皱眉：“将军似乎很了解昙夫人？朕是会彻查，不过这是朕的家事。”

墨清离紧紧地握着手，不再看他。沈夜，原来在你的心里，她这样重要吗？

听得萧衡这样提醒，的确是自己僭越了，此时多言确实也帮不了昙华什么，想来这个萧衡虽喜怒无常，却算不得什么昏君，此事事关太子，他一定会秉公办理。

自己身为一个外臣，确实不好干涉什么。

良久，沈夜道：“微臣告退。”

“嗯。”萧衡拂了拂袖，准他退下。

直到沈夜退下，萧衡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墨清离道：“你去替朕送送沈夜。”

墨清离猛的回过神来，点头道：“是。”

“沈将军留步。”

这个沈夜走得这样急，墨清离追了好久，这才赶上。

看着她脸色微红，沈夜驻足，一脸嘲讽道：“何事？娘娘不好好陪王伴驾，跟过来做什么？”

这个沈夜还是如此让你讨厌！

这个问题倒是真把她给问住了，是了，她跟过来做什么？

我若说我担心你，你信吗？

上次在莲池旁，她用簪子刺伤了沈夜，如今已有半月未见……

她连自己都搞不明白了，或许，她只是想，过来看看……

“王上吩咐本宫来送送将军，本宫也只是奉旨办事。”墨清离好笑道。

沈夜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是了，如此娘娘可不比从前了，是微臣失礼了。”

他还是如此看不起她，无论她做什么……

“沈夜你怎么不死在战场上？”墨清离双目微红，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沈夜轻笑：“这就是你想要的？”

“像你这般沽名钓誉，背信弃义，为了权位不择手段的人……你该死！”说着她垂下了眸子，不再看他的眼睛，慢慢道：“沈夜，你没有良心……”

沈夜不语。

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恍如隔世。

那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如今相看两相厌，墨清离也无心再与他争论什么，默默转身。

她终究不曾回头，沈夜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低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天空，喃喃道：“阿离，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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