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心（4）

入了夜。

月亮似被云层隐住了，不似往常那般亮堂了，漆黑如墨的天空好似被凝固了，看不见云层的涌动，更是不见半点星宿。

唔，要变天了。

灯火摇曳，昙华仔细抚摸着这新带来的桐木琴，果然比一般的颜色要更浓一些，多了些许韵味。

细嗅还有淡淡的桐木香，果真不是俗物。

虽然如此，跟扶苏原先那把还是稍稍逊色，也不知道他是否喜欢。

可她还是迫不及待想看扶苏再次抚琴的样子，那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也是她最小心翼翼守护的东西。

她抱着木琴，开心得像个孩子，喃喃道：“小乞，我长大了，以后换我来守护你。”

一旁的玉儿早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唉，自己跟了小姐这么些年，昙华一直都是我行我素，洒脱不羁的。

如今看来，居然还是个情种。

连天家富贵都入不了她的眼，这个扶苏，到底有什么能耐？

“小姐，快些去吧，早去早回啊。”玉儿看了她一眼道，笑道。

昙华笑盈盈地点点头：“嗯。”

来到云亭处，昙华轻轻地踏进他的小院。

却见他屋里早已经熄了灯，似是已经睡下了，自己也不好叨扰。

于是抱着琴，轻轻地放在门边，等他明天早上起来就可以发现，一定很欢喜吧。

只是，看不到他开心的样子。

“来了也不说话的吗？”昙华慢慢转身，身后却传来扶苏清冷的声音，在夜里更是异常的清晰。

她再次回过头，之间门已经被推开，扶苏还是一身白衣，站在门前，纤尘不染。

此刻，他就近在眼前，她却说不出话。

扶苏顺着门沿摸索着，很快便触到了那边桐木琴，他手指停在了琴弦上，微微一顿，笑着道：“谢谢你。”

“我…………”昙华第一次见他脸上出现别样的表情，有些失神。

“进来吧。”扶苏淡淡开口。

“嗯。”她终于点点头，跟了他进去。

扶苏把桐木琴放在桌上，又很快的点上了灯，他一直习惯身处黑暗，可她不一样。

她能看见，所以怕黑，怕看不清楚……

昙华看见屋子亮堂了些，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她慢慢地坐在扶苏的对面，只隔着一张木桌。

灯光轻轻的打在他的脸色，灯火摇曳下，他的脸显得更加柔和……

只见他指尖不断翻飞着，便凑出一个个动人心弦的音符，似在悠远的天边，如淙淙的流水，沁人心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是什么曲子？”没有什么比用心弹奏的曲子更能打动人，她轻轻问道。

加之，这首曲子也是她第一次听到。

却格外有意境，仿佛透过袅袅琴音便可见山川，草木，高山，流水……

扶苏，在你心里，想看到的也是这些吗？

良久，扶苏慢慢道：“此曲名曰《月华》。”

“月华?是愿逐月华流照君的月华吗？”她轻轻说着，如同含了一块温玉一般，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扶苏点点头，轻轻诉说：“我的故里长安，有一个星月湖。到了晚上，可以倒映迢迢星河，当真是……月落星沉，明日朝霞。”

长安？嗯，很好听的名字。

她没有见过那般景象，但听着确实无比美好。

尽管她也知道那里是前朝故都，如今也已经是一片废墟。

繁华如烟，物是人非，不由悲从心中……

她自幼便生在南疆，如今有深陷这深宫中，此生怕是无缘得见了。

原来那里就是他一直向往的故乡，真想和他去看看。

“那你有想看到的东西吗？”

“嗯……有的。”

“你想看什么？我说给你听。”

“星星，月亮，云海，阳光……”还有，你。

她轻轻把手放在他正在抚琴的手上，红了眼：“以后，我会是你的眼睛。”

琴声戛然而止，扶苏紧紧一缩，轻轻一笑，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可以不要她，只要她能够活着。

果真，清醒的人最荒唐……

昙华也慢慢缩回手，是自己冒昧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他们一桌之隔，却好似离了几条星河。

终究，是自己妄念了。

“扶苏，如果有一天你想走，你告诉我。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将你送出宫。”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

扶苏微微皱眉，不置可否。

她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乞了，他多了好多忧虑和难言之隐，可是他不愿说，就连她，他也不愿讲的。

每次她想靠近，距离却又被拉得更远……

扶苏，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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