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重逢

第二天清晨，林薇刚刚从家门走出来，就充分感受到了刚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向大地所投下的那极为热烈的光芒。看了一眼碧蓝无云的天空，没有丝毫疑问，今天又将是一个毫无遮掩的大晴天。

低下头，又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林薇背着双肩包，一路小跑着再度往“信息时代”而去。

昨晚又是一整夜没睡，上半夜忙着“钓鱼执法”“捕猎食物”，满足需求，下半夜则是在和老邦德讨论生意。等到一路跑着回到家，洗完澡后，已经过了五点钟了。

好在如今的她对于睡眠的要求也减低了许多，平常三五日不睡对她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随便做了顿早餐填饱肚子，画了个淡妆，将保险柜里的现金全部转移到双肩包里，和上课的课本讲义放在一块，然后便出了门。

虽然有些远，但她依然还是选择11路。书包里装着这么多钞票，她可不敢作死去坐地铁。万一过安检的时候被查出来，她连解释都没法解释——作为号称生命中唯有死亡和纳税不可避免的国家，为了防止偷税漏税，鼎鼎大名的联邦税务局对于大额现金的使用查得非常严格，只要发现，肯定是先抓起来再说。

也幸好这点运动量对于她目前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不动用“蜂息术”，连汗都不会出。

将一书包的钞票和老邦德做了交接，顺带着敲定这笔生意剩下的细节问题，当她从酒吧的大门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一群头发染得花花绿绿，衣着凌乱暴露的男男女女，正从旁边某间夜店走出来，一身酒气，走得跌跌撞撞的，还互相你推我一记，我拉你一把，嘻嘻哈哈。明显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醉生梦死的彻夜狂欢，正准备各自回家休息。

其中有个醉眼惺忪的家伙，眼瞅着林薇的身影，吹了声口哨，故意向她撞了过来。

林薇身子微侧，让了开来，顺带脚下一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就一个踉跄，直接摔了出去，顺带着和前后的那帮醉鬼们撞了车，稀里哗啦地滚做一团。

一群人在地上挣扎着，仿佛蠕动的肥虫，怎么也爬不起来。他们也不恼火，哈哈大笑着，一边乱滚彼此叫骂一边互相亲吻打啵，搂搂抱抱。

如此的随性放纵，这就是联邦的大多数中下层年青人正常的生活——接受了十几年的快乐教育，这种习性早就已经根植入了他们的骨髓中。

林薇无意对这样的生活做出评价——曾经的她有时候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不会沉迷于此而已——绕过这群纠缠在一起不断扭动的身体，继续向着学校走去。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薇掏出手机，看了看亮起的屏幕，然后就有些不太想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是：妈妈。

这可真是个让人无所适从的电话。

林薇犹豫了好一会儿，然而铃声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最终，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这一刻，她无比地感激那个发明了“来电显示”的程序员，至少让她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妈，早上好！”林薇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轻快。

“薇薇，生日快乐！”这是电话接通后，从无线电的那一端传来的第一句话。

接收并理解了这句话所传达的信息后，林薇不禁有些发愣，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恍如隔世之感，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阳历生日，当然，是这个身体的。

原本的那个“他”的生日呢？具体是哪一天来着？

林薇侧头看向旁边商店的玻璃窗户，上面映照出了她如今的模样。

轮廓深刻的脸蛋有些东西合璧的味道——多年以来的偏西方的饮食和生活习惯，终究对她的面部肌肉带来了一些影响。幸好她化的妆偏向东方，使得二代唐裔的味道不那么明显，加上一头纯黑色的长发，看上去还是更像唐国的留学生一些。

上身穿着一身露脐吊带衫，下身是到裙摆刚刚遮住臀线的超短裙，光着脚穿着一双运动鞋，充分显示出了夸张火爆的身材曲线——整个打扮和这个年纪的大多数联邦年轻女性完全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样的时尚前卫，一样的开放热辣。

尽管前世的“他”对此极为的抗拒，然而，无论是吸收身体原主人灵魂碎片所引起的记忆混淆，还是修行《蛊神秘录》融合昆虫所带来的本能侵蚀，抑或者女性生理的本身和身体内分泌的激素造成的性格改变，以及人际交往和社会环境对于她自身心理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共同作用下，她的人格以及思维方式，还是有了有了极大的变化。

在这一步步的或粗暴强硬的扭曲重塑，或悄无声息的浸润渗透的过程中，内心的防御一次次的被攻破，所认为的最终底线一次次的被击穿。到了后来，她才终于明白，一个人所谓的真正下限，其实就是没有下限。

正如唐国古语所云，“上有穷而下无底，坠渊易而登天难”。

如今的她，早已经放弃了某些前世固有的执念，也能够非常坦然地面对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无论“他”是多么坚持曾经的那个自己，然而事实上，那个意识其实早已如同传说中的忒休斯之船，在一次一次的与这个世界的接触、交流、碰撞中，更换了一块块的船板，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她”。

也就是如今的她本身，一个名叫林薇的女人。

那个“他”的生日，早已经在记忆之中模糊，而今天，才是她的这具躯壳在这个世界诞生的纪念日。

“呵……”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玻璃窗映照出的女人露出了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

或许是电话这边长久的沉默，没有回应，听筒里面传来了身体的母亲有些关心的询问：“薇薇，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哦，抱歉，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林薇回过神来，向母亲道歉，“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你这孩子，怎么连这个都给忘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的嗔怪，“今天晚上过来吃饭，我准备了一桌的菜。”

“不……不用……”

拒绝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母亲难得的强硬拒绝了。

“菜我已经买好了，都是中餐，我自己下厨，你可不能不来！晚上我让你爸下班去接你，最近路上不安全。”

“呃……那好吧……”刚想要再次拒绝，忽然想起自己即将下的某个决定，林薇最终还是同意了母亲的邀请，“我下午放学在门口等他。”

“……”

又是一通唠叨后，林薇终于挂断了电话，认命地深呼吸了两下，继续向学校走去。她今天早上有两节必修课，而且老师都是比较认真负责的那种，逃课的话平时分可就都给扣完了，以她的成绩，那铁定没法通过的。

然后，半个小时之后，就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她被人拦住了。

“你是……”林薇顿了一下，才想起了眼前这个比她矮了小半个头的有着棕色头发的大胸女生是谁——就是那天向她宣称和康奈尔上了床的那个骨肉皮。

女生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在她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旁边男人的胳膊，向着林薇炫耀：“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男友，康奈尔·麦基。”

林薇转头看了一眼康奈尔。

他站在那里，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模样，那张依然颇为俊朗的脸上不同寻常地带着一丝充满邪气的笑容。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邪魅狂狷”，确实比之前更加有吸引力，特别是对这些喜欢发花痴的女生来说。

真是有些可惜了，林薇心中轻叹。

“那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官方的笑容，“不过，我觉得，我需要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建议？”觉得对方只是强颜欢笑的女生决定大度地给林薇一个释放情绪的机会。

“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不要被他给吃干抹净了。”林薇低下头，用一种康奈尔也能听得到的声音在女生的耳边做着警告。

确实是警告，她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那个“吃干抹净”的意思。

对面，康奈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不过女生也不知道是会错了意，还是不肯放弃继续打击心目中的情敌的机会，冷笑着回应林薇：“放心吧，我和康奈尔很合得来的，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在床上，我们都是最好的搭档！你不必为这个事情操心！”

林薇叹了口气，古语有云，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应尽的义务，于是摆了摆手，也不继续废话：“那就祝你好运了。”

然后转身，绕开这两个人，继续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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