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朋友

坐着电梯下了楼，林薇走出了公寓楼的大门。脱离了空调的保护，一股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

尽管由于昨天晚上下了雨，气温稍微低了些，然而约克城现在的温度依然在普通人的忍耐范围之外。加上依旧毒辣的太阳，丝毫未见减少的紫外线强度，就连身体素质已经开始变得寒暑不侵的林薇都有些不堪忍受。躲在树荫下面小跑了一段路，钻进了最近的一个地铁站。

约克城的地铁是一个多世纪前修建的，在当时的世界上算得上是一个工程奇迹。经过了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期间几次大修、扩建，但依然保持着原汁原味的古典下里巴人的气息——肮脏的环境、混乱的管理和差到极点的服务。

所谓的“你的身上充满了地铁味”，就是对于挤纽约地铁上班的社畜们的嘲讽。

天花板上奇形怪状的斑斑霉点，时而还有一两滴的渗水落下，墙壁上遍布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和尿迹，地面上到处是着各种颜色的不明液体和各种垃圾，肥头大耳的老鼠在其中肆无忌惮地穿梭来去，空气中散发着各色人种的体味、叶子烟味、尿骚味等等的混合气味，通道的拐角处，卖唱者、卖艺者、乞讨者、流浪汉各司其职，各安位置，种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好像正在举行一场由阿撒托斯举办的荒诞音乐会。

这个时候，地铁站中的人已经开始逐渐多了起来。往来的人群和各种机械产生的热量使得老旧的空调和通风系统实在有些不堪重负，地铁站内变得相当的闷热，当然，比外面还是凉快多了。

经过了安检，林薇连躲带打地避开了几只伸过来的各种颜色的咸猪手，一连刷了好几次磁卡，塑料外壳有些破损的闸机终于打开，放她进了站台。

一列地铁正从隧道中钻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然后风驰电掣般地穿站而过，带起了一阵混杂了屎尿味、面包屑及其它古怪味道的劲风，将闷热的感觉稍稍驱散了一些。

这是一列地铁系统中的“快车”，只会在几个人流量较大的车站停车，而且停靠的站点不定，停靠的时间也不准确，倘若不是经常乘坐约克城地铁的穷鬼，很难搞明白其中复杂的关窍。

别看外面的自由联邦已经进入了新的世纪，电子科技、生物科技急速发展，种种黑科技日新月异，然而约克城的地铁系统，却依然顽固地维持着上个世纪的良好传统——人工调度，手动记录，加上层出不穷的事故，时常变换站点的“快慢车”停靠制度，因此误点乃是常事。

林薇也不着急，站在人堆里面安安静静地看着已经下载到手机上的电子小说——这个时候，手机上的网络信号已经显示为零了，好在她早有准备，约克城的地铁连电话信号都是稀烂，上网刷水管看面书之类的更是别想，至于看耐飞网剧——那是白日做梦！

据说最大的那家通信公司打算在地铁站里面开始布设信号站，不过大概是前段时间总裁换成了因都人的原因，目前这个计划还处在将来时状态，只存在于PPT上，连具体的时刻表都还没有定下来。

过了将近二十多分钟，拥挤的人流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反而愈发的密集了——好吧，耳尖的林薇已经听到了远处工作人员之间的对话：刚刚有人被推到轨道下面去了，因此地铁还得延误一段时间。

于是她关掉了小说，调出电话簿，准备碰碰运气——地铁站的信号实在太烂了，能不能打出去纯粹靠脸。

看来今天的脸还算比较白，电话很快就拨通了。滴滴几声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克瑞尔有些睡意朦胧的声音：“林，今天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我上午不去上课了，德科教授那儿帮我打个掩护吧。”毕竟从高中起就认识了，林薇对于因为逃课这种事情打扰闺蜜的睡眠表现得相当理直气壮。

“哦……没问题，德科教授还是很好说话的……”

对面的克瑞尔随口应了一句，然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来了精神，语气一下子变了味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和康奈尔玩得太疯了，下不了床？。”

林薇觉得自己甚至能够透过无线电波看见电话对面的女人脸上那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颜色的笑容。

她有些无奈，你这么喜欢这种事情，自己去和哈克开房间滚床单啊，偏偏还要搞得比二十年前唐国高中生还要纯情……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林薇稍稍压低了自己的语调，让自己的情感显得有些沉重：“不，只不过是准备纪念一下我又恢复了单身而已。”

“喔哦——你被甩了？哦，不，肯定是你甩了康奈尔，天啊，这可真棒！真是一个好消息！”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克瑞尔爆发出的欢呼声音。

林薇握着手机，又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那个名字，一时间有些不能理解对面的脑回路：“亲爱的，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有这么痛恨康奈尔……”

“痛恨？不，不，我一点都不讨厌那家伙。那个家伙虽然成绩差了点，脑筋转得不够快，长得也没有哈克帅，但是他打球的姿势还是很漂亮的！”克瑞尔矢口否认对林薇的前男友有意见。

一直以来没能理解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油腻栗色头发，戴着老式眼镜，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大头哈克怎么英俊了，不过幸好保持着唐国人一贯的求同存异的思想，林薇还是将它能够理解为不同国度，不同智商人群之间的审美观的差异。

“那你为什么听到我失恋的消息居然这么兴奋？”林薇对自己的闺蜜表示相当的不满，“甚至连一点安慰都没有！”

“哦哦，你需要我的安慰吗？难道你有感到悲伤吗？难道不是你玩腻了想换换口味吗？”克瑞尔连续的反问让林薇无言以对。

她回想了一下，依然有些不太确定。“应该……会有一点点的失落吧，”

“唔……对此我表示相当的怀疑，你这个冷血的家伙。”克瑞尔刻薄地评论。

“别这么说。这次不太一样，我也想继续下去的，毕竟我们还没有到失去感觉的时候。只不过是因为出了一些意外，所以不得不分手了。”林薇努力为自己辩解。

“意外啊……这么说来，哈克那家伙的眼光也没这么不靠谱嘛……”

克瑞尔沉吟了一下，没有去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反而提起了自家的男友。

林薇表示不明所以：“这关哈克什么事情？”

“哦，是这么回事，上个月你告诉我们你和康奈尔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打了一个赌……”克瑞尔没有卖关子，很直爽地向她解释。

“嗯哼？”林薇用鼻子发出了一声疑问。

“他觉得根据你既往选择男友的眼光分析，康奈尔应该挺合你胃口的，你们之间的固定关系至少会保持半年以上，但是我觉得你们能保持两个月不分手就是上帝保佑了所以我们就以三个月为界限，打了个赌……”

“好吧……你还真是了解我……”对于这两口子拿自己开涮，林薇并不怎么在意，这不过是她们相处的日常罢了。

她只是顺带着感叹了一下哈克对于建立模型、数据分析的敏感性——她原本确实觉得康奈尔挺不错，也打算和康奈尔将这种关系尽可能地保持一段时间的——以及克瑞尔的好运气。

对面显然将这句话当成了夸奖，显得相当的得意：“对吧！所以我赢了！”

“那赌注呢？”

“三个月无条件的帮对方处理杂务，比如刷瓶子，洗试管，消毒、查资料之类的事情。”

呃……不应该是要求每天几次，或者姿势选定之类的吗？你不是对这个很感兴趣吗？林薇在心里疯狂吐槽。

“所以……”

“所以，接下来的三个月，哈克每天都要来无条件地帮我刷瓶子，洗试管，查资料，帮我打下手养细胞！我可以完全解脱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实验中去！这真是太棒了！那些杂务实在让我浪费太多的时间了！”

对于能够疯狂做实验这种事情，这家伙显得相当的兴奋。“我马上就要给他打电话！对，等会儿就开始！”

天才的思路果然不同凡响。

“好吧……那就祝你这三个月的时间能够出一篇大文章了……”林薇对此颇有些无力的感觉。

克瑞尔信心十足：“啊哈，肯定的！我已经有方向了，只要三个月，不！两个月就好！我肯定能搞出一篇大家伙！”

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

当林薇这些层次的凡人们还在为学分、绩点和毕业头疼的时候，这些怪胎们，已经开始冲击顶刊杂志了。

所谓的硕士、博士乃至于助理教授、副教授从来都不是她们眼中的目标。

幸好自己刚穿越没多久就认识了克瑞尔，很早就见识到了真正的学霸是什么样子，没有仗着自己中学时候成绩好，又有穿越者加唐裔血统的优势，就冒失地选择这条路……林薇如此庆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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