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

早晨八时三十七分，派玛瑞（Primary）教堂。

清晨的海风总能让人神清气爽，海平线上不时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飘过。

矗立在达斯特雷登（Dust laden）海边，塔尔歌之森靠近伯恩主城这一带区域的教堂，规模并不大，也没有其他国家的教堂那样富丽堂皇。

但这里无疑是穷苦大众眼中的天堂。

“也是她所居住过的地方。”

教堂三楼的窗台前，神父普林顿带着叹息，向他朝夕相处的达斯特雷登大海，分享着他妻子的故事。

教堂附近有一座墓园，普林顿神父的妻子，就长眠于那个地方。

原本只会有寒鸦枯叶造访的墓园，不知何时起，出现了野花芳草的身影。孩子们在教堂外嬉戏打闹，这些纯真的小精灵，也唤醒了普林顿那颗干枯迷惘的心。

望着孩子们中一个身着黑色教服的魁梧男人，鬓发半百的普林顿神父眼中满是笑意。

“我要怎样才能像你一样，跟孩子们打成一片呢？安德烈。”

话语飘散在拂来的海风里，普林顿迎着天穹中的暖阳笑了笑，下至二楼，等待他的是另一幅光景。

“该工作了。”

......

“神啊，请保佑您蒙受苦难的孩子们吧......”

狭小的祷告室，虔诚的修女。

祷告室内，普林顿神父的爱女艾琳，正微低着头闭上眼睛，双臂合十跪伏在圣月神伊斯牧恩（Eace moon）的雕像前虔诚祈祷。

据说将属性魔法精通至一定领域，再向相应属性的神灵进行祷告，能与其建立联系。可惜艾琳的造诣还远不及那个高度，无法面对面地向神灵详诉人间疾苦。

“总有一天会的。”

艾琳总是如此坚信。

月神像旁还有一尊银色巨狼雕像，代表着已故的英雄狼骑士亚留斯，为了让狼人族赢得世人的尊重与认可，他加入圣裁，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成为了先王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将领之一。在“断罪”一战中，亚留斯为保护战友而壮烈成仁，在先王失踪之后，没有了狼骑士与先王的庇护，无数狼人惨死在夏欧克斯军队的铁蹄之下，昔日兴盛的狼群，早已不复存在。

想必亚留斯在被死亡咬碎喉咙之时，心中满是“我绝不能倒下”吧。

真可悲。

祷告完毕后，艾琳缓缓睁开她那双稚气未脱的宝蓝色眼睛，不知多少人沦陷在她眼中的静洋之下。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眸清澈无比，就像她这时的心灵一样干净，单单纯纯地想着如何拯救受折磨的生灵。她起身离开祷告室，未经过多保养的金色长发被流进来的阳光眷顾，柔发如金色瀑布，倾泻着高贵与美丽，与弟弟、父亲的黯淡棕发截然不同，格外地夺人眼目。

但艾琳对自己的美貌不以为然，并不像其他姑娘那么在意衣着打扮，但这也是她的美丽之一。

祷告室位于教堂二楼的楼梯旁，艾琳离开祷告室后便凑巧碰上正下楼的普林顿。

“早上好，父亲。”

“早上好啊，艾琳。”

普林顿神父就像平时一样，笑着应道，然而眉间锁着的却是严肃之情。

当然，这不是冲为世间受苦难之人真诚祈祷的艾琳。

艾琳跟在父亲身旁，随他走向二楼大厅，望着普林顿神父被阳光照耀的侧脸，几道岁月留下的痕迹，刻印在普林顿愈显消瘦的额头上。

记忆中那熟悉的侧脸已悄然远去，只有那双眼眸澄澈如昔。

沿途墙壁上的纹路，独有宗教气息，两人步至大厅门前，普林顿神父在艾琳的帮助下推开了大厅木门。普林顿这段时间里，每天都在忙于医救在塔尔歌之森遇害的人，睡眠时间严重不足。若不是依靠神圣魔法对疲惫感加以抑制，普林顿的眼睛早就在血丝拉扯中垮掉了。

推开门，眼前是另一幅光景。

醒着的人羡慕昏迷的人，痛苦地呻吟着，似乎将苦难化为噪音宣泄能减轻一些痛感。仍在昏迷之中的人，沉沦在不醒的深渊中，或许正羡慕那些还能握住光明的醒者吧。

除去近期的遇害者，还有很多负伤的前线战士，那些睁着眼睛的便是。夏欧克斯虽还没有大举进军，今年夏欧克斯那边被可怖的瘟疫侵蚀，今年会不会来犯都不清楚，但踏过风雪的教国先行部队，还是与前线发生了几次规模不大的武装冲突。

这些负重伤的前线战士来时或缺臂缺腿，或内脏受损，这些痛苦都是战争给予他们的谢礼，感谢他们参与战争的赠品。至于伤势不重的人员，都还留在前线。黑尔若伯恩的魔法普及程度较低且不精，前线负责疗伤的圣职者很少，习得高位神圣魔法“奇迹”而可以让断肢者复生的人更是一种异想天开的奢望，亚摩斯便趁凛冬未至之时，将重伤者安送到后方养伤。

多亏了教堂圣职者们的治疗，重伤者们渐渐回复了生机，教堂的普通圣职者虽然并不会“奇迹”中的再生魔法，但也能让伤者的断肢复生，不过过程较为缓慢痛苦，痛苦程度由伤者的伤势而定。

大厅内穿着一致黑色教服的圣职者们无不向普林顿神父点头致意，他们都是跟随普林顿多年的精英，表面上只是起到治疗作用的普通牧师僧侣，实际上他们的武力也如自身魔法技艺一般高强，不过知晓这些的人甚少。

普林顿与艾琳也点头以作回礼，随后两人走到一个病床前，上面躺着的是一个正处于昏迷之中的青年，一些若隐若现的微弱黑雾，正缠绕着他的身体。

“怎么样了？”

普林顿向病床边的一名圣职问道，那名圣职刚用白布盖住另一个遇难者的身体，无言的动作宣告着一个不幸的人魂归天际。

“生命力还在减弱，不过还没到让‘惜别’触发的程度。”

“惜别”是中阶神圣魔法，可为受法者最后的生命力保留一段短暂的时间。

“还有时间。”

艾琳能听到普林顿如释重负的轻叹声，普林顿神父松了口气，心中的忧虑减淡几分。

“瑞思贝特，朵科塔，帮我把他抬到祷告间。”

艾琳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送着普林顿等人的背影，他们有他们的事，她也有自己的工作。

“夏欧克斯的圣职者，也很忙吧。”

医者从来就不是个轻松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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