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满足的胃和心

啊，好幸福……这大概是她二十年以来最幸福的一天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另一个人一起采摘蔬果一起下厨一起用餐，而且有她厄洛茵特在身边，和卖肉的罗查尔大叔针锋相对起来都更加理直气壮了。

琳琅手肘抵着餐桌，纤长玉指托着半边脸颊，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之后就不知不觉地笑了。

“笑什么呢？焗面要趁热吃。”

厄洛茵特握着银制餐叉在琳琅眼前晃了晃，那叉齿上卷着海洋蓝色的蓝魔鱼面，因为她蘸了香草酱，所以那蓝色外还裹了一层细腻的乳白色。

琳琅看了一眼在她眼前摆来摆去漂亮颜色，手指不由得捏住了厄洛茵特的皓腕，随后她身体前倾，把厄洛茵特卷在餐叉上的蓝魔鱼面吃掉了。

厄洛茵特一愣，难免有些郁闷：“我不是要喂你，只是叫你一下而已。”

“可是我已经吃掉了，”琳琅抱歉地笑，可是唇瓣的弧度似乎勾着狡黠，让人萌生出她就是故意为之的怀疑，不过她脸上的神情很快又发生了变化，“啊，超级好吃！”

“这是当然，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厄洛茵特挑起眼尾，那是得到她的称赞而开心。

“太厉害了，厄洛茵特，你还会做什么吃的？烤蛋糕？”

琳琅也握起冰凉的银制餐叉伸向烤盘，把焗面卷在叉齿上，蘸了蘸旁边的香草酱一起送进嘴里。

厄洛茵特笑了笑：“我几乎什么吃的都会，烤蛋糕是最简单的，不是么。”

琳琅想起以前在某位贵族的宅邸里喝下午茶时女仆们端来的三层点心架：“那……很漂亮很复杂的甜品你也会？”

厄洛茵特点头：“嗯。”

她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夸张的事情，但琳琅的漂亮蓝瞳瞬间充满了激动，她举手欢呼，整个人都往后仰去：“太棒了！”

“这是值得欢呼的事情么？”

厄洛茵特很不解，还有些担心她后仰得太厉害而四脚朝天地摔倒。

不过这些并不是需要担心的事情，那张倾斜过度得本应该倒下的椅子因为一团气旋又回到了原位，琳琅依然是那副绝美笑颜，倒是语气里有一缕可惜：“当然啊，我可是馋了它们好几年呢，偶尔我也会做，但是味道就不尽如人意了。”

“不会吧，”厄洛茵特不相信地歪了歪头，“你曾经在宫中，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复制不出它们的味道？”

“对吧我也觉得奇怪，我应该可以做得很好才对呀，”琳琅看向她煮的那锅汤，又看向厄洛茵特，“厄洛茵特，你尝一口汤嘛。”

“好。”

厄洛茵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随后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

琳琅自然是没有发觉，白皙双手捧着小脸，对自己实力一无所知的女人一脸期待：“怎么样？还可以吧？”

不忍心打击面前那位满眼期待的女人，厄洛茵特点了点头：“嗯，就是有点淡。”

“还淡么？我记得我加了挺多调味料的。”

琳琅反应很快，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实施补救计划了，只见她拿起那杯香草酱。

“等等！”当厄洛茵特明白她要做什么的时候，阻止已经没有用了，半杯香草酱早就倒进了汤里，厄洛茵特一手抓住琳琅的手腕一手捂住眼睛，“不能加香草酱，香草酱是甜的。”

“啊？那这汤……还能喝吗？”

琳琅有些不确定。

厄洛茵特又尝了一口，这次她做不到微不可察地蹙眉，精致五官几乎都皱了起来，即使这样她依然好看。

琳琅有些惊讶，即便如此厄洛茵特都没有说出打击她的话：“或许还可以补救，晚上我试一试。”

“真的？”

琳琅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毕竟只有她自己的话，这锅汤逃不了被倒掉的命运。

“真的，”厄洛茵特点头，又怕她误会，便再说了一次，“我只是试一试，不一定可以成功。”

“嗯！成不成功都无所谓。”

琳琅笑了笑，起身端着那锅汤走进厨房，放进保鲜柜里。

她下厨的天分大概都被她的画笔吃了吧。厄洛茵特看着那位大画师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里，暗自调侃。

午餐就算没有那一锅汤也能吃饱吃好，烤盘里的焗面和旁边那一碟菜越来越少，直到把餐桌上的美食都扫光，琳琅和厄洛茵特才满足地放下餐叉。

被满足的除了琳琅的胃，还有她的心，不过她不知道这段宛若幻境里的短暂时光，厄洛茵特也很珍惜。

忽然一阵风从餐厅的落地窗外吹了进来，也带进来了阳光的暖意，桌面随之发出风铃般的清脆声音，如果不去看，便会觉得自己正盘腿坐在打开的落地窗后，享受着自然的风听着外面的风铃声。

厄洛茵特看见了，所以知道那是悬空飘进厨房的餐具相碰发出的声音，但是不知道琳琅为什么闭着眼睛。

“你闭着眼睛才能控制它们么？”

厄洛茵特猜测。

琳琅摇了摇头，依然闭着的眼眸弯成两弯新月：“你也闭起眼睛试试。”

“嗯。”

厄洛茵特不明所以地闭上了眼，顿时感觉回到了她的庄园。她穿着常服裙子坐在树荫下等人，女佣抱着五儿站在她身边，不远处是喷泉池，似乎只要听着水声就能抵消许多热意。

“你看见了什么？”

琳琅感兴趣一问，毕竟那水声在她那里是冰镇饮料倾倒进杯子的声音，不知道在厄洛茵特那里会是什么。

听见琳琅的声音，厄洛茵特会心地笑：“你呀。”

她的确看见琳琅了，不过此琳琅非彼琳琅。

身穿简约裙装的琳琅向厄洛茵特走来，她的金色长发用宝石发饰盘着，头戴大小姐们追捧的新款式帽子。似乎有几天不见的两人一见面就拥抱寒暄，这时女佣抱着的五儿咯咯地笑了，琳琅走过去逗她，不一会儿就抱到了自己怀里，仿佛掌上明珠般爱不释手了。

现实中的五儿也笑着，琳琅没等到那杯冰饮品就先睁开了眼睛走到吊椅边，卷起薄纱掀开珠帘，蹲在椅边逗她。

“五儿笑了，你听见了吗？”

琳琅问着还在沉浸的美人。

厄洛茵特这才睁开粉眸，循着声音找到琳琅的身影：“我听见了。”

回归现实竟然不会感到有落差，厄洛茵特惊奇自己内心变化的同时发现了更让人惊奇的事情。

那个出现在她想象里的盘发女人渐渐与琳琅重叠，真正的琳琅如果穿上贵族服饰似乎会毫无违和感。

抱起五儿的琳琅即使披散着长发，没有戴大小姐们追捧的新款式帽子，依然被厄洛茵特如几天没见的好友一般注视着。

琳琅难为情地别过脸几秒，又转回来对上那道视线：“你看见谁了？”

“你呀。”

“才不是。”

“就是啊。”

见琳琅抱着五儿，厄洛茵特站起身，和琳琅一起离开餐厅，经过厨房门口时她往里看去，那些餐具已经清洗干净摞在了架子上。

热爱或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大概都会用他们的感官发现平凡日常里不那么平凡的事情，琳琅觉得那是块宝地，今天那块宝地破天荒地进来了一个人，让她感觉幸福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当她们终于知道那块宝地叫残忍，已经是距离她们二十岁很多年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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