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溶解的莲茵

站在伞下的青年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面容在伞下被遮挡着，他的衣服明显比刚才更贴合身体，他露出的一点尖削的脸上正带着一个淡雅的微笑。

“呀——差一点就要被你拐走了。”夜久弥像是逃过一劫一样长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说的是对的，诱骗我说出那句话来，大概我就真的只有跟你走了吧……这样利用别人的弱点可不好哦。”

何芸锦瞪大眼睛呆了一秒，随后无奈地笑了出来。

“可惜。”她说，“你刚才好像就要同意了，出来得真不是时候呐。”

“我很想跟你在这里详细地讨论一下我们应该使用什么样的人称代词的问题……但目前好像不是很好的时机。”夜久弥抬起头，仿佛在透过雨伞看着天空，“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不需要其他人的担心。”她说，“但是……既然你不同意的话，能不能把另一位久弥给换出来呢？如果他愿意，请不要强求他哟。”

夜久弥笑了笑。

“恐怕我不得不在这一点上暂时强求一次了。”他温和地说，“当然……我完全可以等到我们了解到你的幻术是个什么概念之后再为你征求一次意见。如果那时的看法仍然不变，我想我不会再干涉。”

何芸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警惕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她冷冷地问。

“如你所见。”他低下头，线条锋利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中，“我是夜久弥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何芸锦似乎不接受这个答案。

“……我不会停止尝试。”她说，“也许会费我很多功夫，不过如果能让你暂时闭嘴，也许我可以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雨水落在夜久弥的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嗯……很难否认。”他轻飘飘地说，“为什么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呢？我哪点比他差吗？”

何芸锦摇了摇头。

“不……”

她将手上的那个颜色明亮的小包随手丢在了地上。

“但是你……危险至极。”她低声说。

“或许是吧。”夜久弥说，“你的身上附着着邪灵，又何故说我危险呢？”

何芸锦邪魅地笑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灰褐色的斑纹正在逐渐转变成一种晶莹剔透的蓝色，并不断扩大面积。

“你知道吗？从内心深处来说，我不讨厌这东西。尽管我知道它不属于我……”她声音空灵地说，“但是它让我终于真正地做着我自己。而不是像我的过去那样，封闭自己，欺骗别人，让我错过了许多的人……”

久弥静静地听着，雨势正在变大。

“但是，你看。”她朝他张开双臂，“做自己的感觉真好，可以尽情的表达自己的感受……终于可以向班上那些同学表达我的愤慨，也可以向久弥尽情地传达我的爱意。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么自由的感觉，我是不会让它离开我的……”她的表情变得严肃和凝重了起来，“我是绝对不会——再做回之前的那个自己的！”

夜久弥用哀悯的眼神在伞下看着她。

“……芸锦，不要混淆了自我和本我的定义……”他轻声劝解道，“不要让你的阴暗面压倒你。”

“有什么不好呢？既然这世界上已经有了那么多自称为好人的家伙，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影响真的很大吗？”何芸锦像是在闹别扭一样，“如果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呢？如果我原来做的一切都是在假装成好人才让我觉得那么难受，为什么我不可以当一个不那么好的人呢？”

“你的本身绝不是这样的人……从那天我救下你的时候我就明白。”夜久弥说，“你是一个更好的存在。”

“不，我是在慢慢变成更好的存在。”她固执地说道，“再说，刚才那些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象。那是我一定会对久弥兑现的诺言——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共创更美好的未来。”

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他们头顶的榆树抖动着叶片发出共鸣。

夜久弥还是摇了摇头。

“恐怕我不能让步。”他说。

大雨渐渐淋湿了何芸锦的衣服和裙子，她背后那透明的幻影显得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看来你只会碍事而已。”何芸锦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勾下身体，双腿向前发力，像无视了重力一样向夜久弥猛扑过来。

但是她伸出的手却被挡在了一层半透明的障壁之外，在离夜久弥的脸只有几寸的地方荡起一层涟漪。

“唔！”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这是！”

在屏障的另一边，夜久弥依然平静如水地看着她。

“这个灵法就是我们不会跟你一起离去的证明。这是久弥专门为你准备的。”他用像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小女生一样的语气说，“现在这副样子真不适合你，芸锦。”

何芸锦似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她轻轻地后跳，背后的模糊幻影在空气中波动着，带着她在空气中轻盈地滑行。夜久弥虚起眼睛，不论那是什么，比今天下午都要严重地多。何芸锦对它超高的认同与接纳程度加速了它的进化。

“芸锦，危险……”他警告着轻声说，“不要再继续了……”

“你别想阻止我……”她大声说道，“哪怕……哪怕我要把你从他的身体里揪出来，我也不会放弃！一定有办法可以……”

“不可能的。我们终生被绑定在一起。”夜久弥说，“不要再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了。”

“你休想——阻止我！”何芸锦怒吼了一声，振臂一挥，一些闪亮的光点在空气中被扩散开来，在雨中闪烁着迷离的光斑。

夜久弥的眼神一变，向后退了两步，但是没有撤销「莲茵」。他的眼睛紧锁着那层在雨中波动的屏障。

光点向前飘散，渐渐地触及到了「莲茵」的表面，那层坚固的屏障就像泡沫碰见了火焰一样瞬间被溶解了。

“啧！”夜久弥眼神一变。「莲茵」是将空气中的灵质凝聚的技巧，这个东西居然可以瞬间瓦解灵质的构造？

而屏障消失的瞬间，何芸锦已经腾空而起，身后拖着两条色彩鲜艳的，像触须一样的物质，并渐渐勾勒出了两只翅膀的轮廓。

少女的身影在雨中迷离了，随着她一起飞舞的是那些致命的光芒，在空气中放射着美丽而虚幻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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