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带着久弥来到了训练场,正当久弥以为所谓感知力的训练场也是在这里时,琉璃却又走向了竹林的深处。久弥发现这就是他早上看到的那条通往山里的小径。回首望去,森津市夕阳西下,一缕暖橘色的阳光打在训练场的石砖上,竹林在清风中摇曳,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沙沙声。
上山的小路上铺着残破的青石台阶,上面落满了竹叶,琉璃穿着木屐走在上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久弥抬头向上看,一条幽深古径渐隐竹中,丝丝残阳透入,宛如几滴鲜艳的血滴在阶上。虽然风舞川宅表里干净整洁,看不出多少的年代感,但这条小径却还是显示了这块区域所经行的岁月漫长。
久弥被气氛感染,一言不发地向上走。世界边上有生着青苔的古石灯,琉璃朝石灯走去,刹那间,久弥的脑中已经出现了琉璃轻点古灯后它就会亮起的画面……
可琉璃却从和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好吧。
琉璃点燃了一路的石灯,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爬得相当高了。太阳已经落山,夹道的竹林被石灯中的光芒染色,甚是好看。久弥听见从前方传来水流的声音。
“谒灵师的感知力,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久弥向琉璃发问道。
“谒灵师普遍都可以感知灵界的存在,并与灵质发生共鸣。但是,灵界不单纯只是一个平行于我们的世界那么简单的东西。灵界的存在极不稳定,根据学者猜测,引力,时间,磁力在灵界中均不会产生作用,亦或是只能产生微小的作用。”琉璃说,“因此灵界被谒灵师的感知也分层次。甚至有人还能……”
她就这样不说了。
“还能……?”久弥追问。
琉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有人还能进入灵界。虽然只有单一个例子,就像唯独宇都宫姐姐可以调和暴走的灵质一样,是个独一无二的例子。”她说。
“可是……进入灵界之后还能出来么?灵界又长什么样?”久弥问。
琉璃摇了摇头。
“恐怕,只有那个人知道。灵界的运行规律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的认知,就算是可以产生独立结界的恶灵,也不过是在庞大的灵界边缘擦身而过而已。”她说,“说到底,谒灵师能感受到的灵界范围也只限于自身的感知能力,这一点上我们与普通人类并无差别。……对不起,琉璃向你隐瞒了实情。”
久弥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搞得摸不着头脑,只能呆呆地看着琉璃终于出现了一丝瓦解的表情,她细细的眉毛因为歉意而微微皱起。
“实情……什么实情?”久弥问。
“那位可以穿梭与灵界,往返与现实与夹缝的,正是名为夜荒霭的谒灵师。爷爷对我说,某一天他选择了遁入虚空,再也没有归来。”琉璃说,“爷爷和哥哥都不让我告诉你,可是……”
久弥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琉璃……不想对久弥君说谎。就算这样会违反爷爷的告诫……但是隐瞒真相绝对不是长久的解决之道,这一点琉璃是最清楚的。”
微风吹过竹林,琉璃鬓角的秀发微微被吹起,轻轻地撩拨久弥的心弦。
“……对不起,琉璃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她似乎决意中断这个话题,“请随我来吧,宇都宫姐姐还在等着。”
久弥的脑海里回转着琉璃刚才的话,久久不能散去。
走穿了小径之后他们来到的是一处林间的空地,久弥一眼就知道这里就是今天他们的目的地。一条清澈的小溪穿过这片空地,从地貌上来判断这里以前存在一条河,而巨石上面高耸的悬崖显示这里原来是一片瀑布下的湖水,但是后来干涸了。水流从山岩里面流出来,汇聚成溪水划过这片浅滩,浅滩的附近也随机散落着一些巨大的石块,周围则是密布的树林。久弥抬起头,空中飞舞着一些萤火虫,悠哉悠哉地漂浮在空中。久弥以前没怎么见过萤火虫,但是它们在空中飞舞的样子在电视里倒是看了不少。
“自然界中,有些地方会因为各种缘由而比其他地方拥有更大的位面与灵界发生重叠。”琉璃自从刚刚闭嘴之后首度开口说话,“这里的难度会低一点。”
“我应该感觉到什么呢?”久弥问,“我不太清楚这个感知力的及格线画在哪里。”
可是琉璃已经向前走去,久弥向前看去,看见了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宇都宫里奈,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朝自己点了点头。久弥连忙回礼,这么说下来,她好像是唯一一个今天全天都没有缺席自己的测试的,连蓝轩也没做到。
而当他看向尽头,更是吃了一惊,在岩壁下方的那块石头上端坐着拉哈尔·咖达穆。他穿上了一件黑色的便袍,正目光如水地看着这里。
“夜久弥,”他依旧平静地说,“你来了。”
久弥连忙朝他低头行礼,咖达穆微微一笑。
“不必每次都显得如此惊慌,风舞川家族和森津市自一百年前起就有着很深的渊源。今日的你被他们所收留,虽然可以学习他们坚守的繁琐礼数,但如你所见,我是个印度人。”他微微一笑,久弥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里和你一样,只是个客人而已。”
“他们可以自愿接受古老教条的约束,在紧要关头保持肃穆,不苟言笑,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控制你。在我看来,每一位谒灵师的能力都是如此独立,致使我们实际上能从彼此身上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他接着说,“尤其是你,久弥,我希望你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他的一席话让久弥的心平静了下来,他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比宗彦年轻几十岁却被叫做大师。虽然他当着琉璃的面说出那番话让久弥感觉有点尴尬,但回想起今天种种的不快,他还是对咖达穆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大师……”他情不自禁地说,“我对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我想……对此我很害怕。”
咖达穆把一只手放在了久弥的肩膀上。
“……在人类中,”他说,“双重人格并非特别罕见,只是大多数都区别甚小。林水生一定做了大量研究,但在与另一个你直接对话之前恐难下任何结论。但他们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存在道理的,无论你以现在的状态可否参战,可以发挥出几成实力,亦或是需要何种条件才能变化成另一个状态,这些都是未知数。因此,为了更好地保护你,或者保护你身边的人,都有必要摸清这些不稳定的要素。”
久弥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叹了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再试试看。”他说。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
咖达穆拍了拍久弥的肩膀,转身朝久弥来的路走去。琉璃低低地鞠躬。
久弥上前两步,抬起头仰望高高的岩壁,他虽然想一直看着那些萤火虫飞来飞去,可是他已经决定要在这个测试里尽全力。宇都宫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起码久弥知道在自己显露出基本失败的征兆之前她可能会一直这样看着自己。从他的心底,也有了一点,不想让她失望的决心。
“我应该怎样做?”久弥问。
琉璃安静地走到了他的背后。
“就在这里,仔细观察。”她说,“去看见在这里活动的一切。”
“底の世界。”宇都宫突然开口道,“目だけで見るな。”
久弥当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大概听出宇都宫在帮他。他感激地朝她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自然的声音。
久弥喜欢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感觉着,聆听着。清风穿过竹林,流水在石缝中流淌,树丛中阵阵虫鸣。
他的心静了下来。他的脚踩在细沙的石滩上。
他的思维变得空灵,当他完全融入自然之后,他的脑内变得突然像是在做梦一样,自动地勾勒着种种的图景。
斜阳下的林间空地,古道上的落叶,石灯中幽冷的灯火招引着蚊虫。
庭院中落叶,古树上陈皮,还有池塘中悠然自得的锦鲤,一圈一圈地游动。
时光在万物中缓缓流逝。
他是要去找到时光停滞的那个点。
久弥睁开眼睛,可是眼前的景象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不由地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状态不错,但依然毫无进展。逐渐变深的夜空,光秃秃的石壁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怎样?”琉璃问。
久弥摇了摇头。
“我再试一次。”他说着直起了身体,“我感觉快了。”
他将双手放在那块巨石上,琉璃轻轻地退后远离了他。
久弥再次试图放空思想,可这一次,因为多了一点怀疑心,他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好的感觉了。不过好消息是,宇都宫似乎还没有决定离开。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久弥用心感受着世界的成分,耳朵听到的声音,手指触碰的东西,鼻子里闻到的味道……
可恶……来啊…
…来啊……来啊!
久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琉璃和宇都宫一直在等着。他转过身,世界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久弥支吾着开了口,他想痛快地承认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找了个借口。
“我没法集中精力。”他说,“就算我闭着眼也好像能看见这些萤火虫在飞来飞去,我老是克制不住地去注意它们。”
琉璃的眼睛缓缓睁大了,她快速地回过头,和宇都宫里奈对视了一眼。宇都宫好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正犹豫地看着久弥和琉璃。
久弥眨了眨眼睛,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琉璃再次转向他。
“萤……萤火虫?”琉璃说,“琉璃……无法看见……”
久弥呆呆地看着她,随后又把视线挪到宇都宫的身上。她正茫然地抬头看着天空,好像想找到什么东西。
“不……这些……不是从一开始就有么?”久弥指着其中一个漂浮的光点。
琉璃顺着久弥指的方向看去,久弥甚至可以从她的瞳孔中看见那些光点。
“宇都宫さん、何か蛍みたいなものを、見えますか。”
“はい。でも、ただ幻な、まるで星みたいなものを。彼が言ったまえ、気付けいませんでした……すごい感知力です。”
琉璃回头看着久弥。
“久弥君,很厉害。”她说,“宇都宫姐说,在你说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她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光点而已。”
久弥抬起头。
“这些是什么东西?”他问。
琉璃茫然地摇了摇头。
“琉璃看不见。但是……那应该是属于生命最本源的东西。”琉璃说,“没有意识,没有思想,没有力量。就只是活着而已。”
宇都宫已经站起身来,朝天空伸出一只手,就像一个对天空充满好奇的孩子一样。
以下是作者的话:
为了写出久弥的状态而自己尝试去冥想,结果习惯深夜写文的我把自己搞得非常地困。有好几次都差点睡着……贫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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