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旅程的起点

第一次见到海神是在谈判开始前的早晨，我想独自吹吹风，就恰好遇到了。

他看上去和我生前的年纪相仿。秋天的萧瑟气氛总是带着些许凉意的，更何况冬天越来越近了，他却反常地穿着夏季的短袖T恤，披着一件长袖的蓝白运动服，靠着手臂斜撑坐在灯塔顶层的边缘。

“嘿。”我叫了一声。

“嘿。”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悠。”我在离他挺远的地方坐下，看着脚下仪式的彩排。

塞那亚戈的军队在东道的两侧站成两排，为了展现大国风范还调来了仪仗队，清扫地面，铺设红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悠。”他突然飞快接近，揽住了我的脖子，热情高涨，“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维护世界和平？”

“还是不了吧。”我连忙摆手。

“为什么？”他的脸猛地凑前来，死死地盯着我的飘忽的眼睛。

“因为我想去旅行。”我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意料之中，他笑了，“没有人能不被他人影响，说真的，这很不现实。”

我陷入了沉思，说到底，所谓的自己做主，不过是被重重约束过后，对自己的放纵。

“不过也有实现的可能。”他淡淡补了一句，“那就是……”

“叮”电梯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穿着军装的漂亮的秘书：

“海神大人，仪式要准备开始了。”

“去成为世界的神！”他直接从一百二十米高的灯塔跳了下午，把甲板砸出巨大的凹陷，大声喊道，“努力吧，少年！”

……

数声礼炮过后，谈判正式开始了，与其说是谈判，道不如说是对即将签订的条款做最后的商榷。

雅克维多将成为塞那亚戈的附属城邦。

仪仗队开始奏乐，海神从红毯的尽头缓步走来，稍后方左右两个穿军装的长官，根据肩章可以推出两人的军衔。少佐的那个，如果说海神是校霸，那他就是痞子头目的存在，放荡不羁的程度更甚，话说也不管管吗？大佐就意外的镇定，一看就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人，举止得体，肃穆而不失优雅。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博士和海神握手，然后坐在谈判桌两侧，书记员记录内容，就达成的协议写成书面文字。

我和真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谈判的顺利进行。

修改初稿，认真核实，再确认条款，签字生效，花的时间还不到三小时。

内容最有意义的一条也就是，允许塞那亚戈军队驻扎防守而已，其他关税之类的其实有没有都一样，毕竟没有多少产能。

不过一切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雅克维多只是变成了塞那亚戈的一个普通小镇的存在，单纯地把边防线外推了几公里。

在塞那亚戈的庇护下的小城有十多个，海神无一例外地对外宣称，哪个国家或组织要是敢侵犯一寸土地，必定让他们加倍偿还。

这就是海神口中的正义与世界和平，这已经成了塞那亚戈整个国家的精神指导。

双方交换文书，谈判就正式落下帷幕。

海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向我这方向看了一眼，也许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博士代我问了海神能不能让大海保持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据说是神的特殊技能都是破坏性的，只能让大海变得更加危险。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就是用来被毁灭的，那么它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创造出来，这注定是一个无法解答的谜团。

正午的烈日渐渐走远了，城里的建筑都拖长了影子，是舒适的下午时光。

塞那亚戈的士兵把守在每一个方位，防止迦库斯蒂再次发动进攻。

是时候一个人启程了。

“博士。”

“怎么了？”

“我一直很在意，人们的尸体去哪了。”

“有些事不要知道的为好，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没必要。”博士神色变得异常沉重，“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要走了。”我说完。

真和宇同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路顺风。”

“别想占我便宜，姑且就握个手吧。”杰上来碰了一下我的手就闪开了，就像有洁癖的人被迫接触自己感觉肮脏的物品一样。

“食物带好。”理塞给我一袋食物。

“决。”我叫了一声靠在电梯舱门的决，他看了过来，我朝大家挥了挥手，“再见了。”

“玩够了就回来。”

“知道了。”我背上行囊，控制着从身后长出翅膀，贴着天穹的骨架飞了一段距离，然后跟着海鸥一起飞向远方。

也许，能让自己感到快乐就是所谓的自由，因为符合自己的心意，我的心才会欢呼雀跃不停。无论是按自己的想法生活，还是被安排着按部就班地活着，其实都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自己能不能感觉到满足和幸福。

我没必要成为世界的神，我的生活不是容不得干预，而是不愿意被剥夺按照自己意愿做出选择的权利，想要有人把自己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

我的手划过清凉的海水，一群飞鱼跟着我上窜下跳，我甚至能看到它眼睛里我的倒影，前所未有的快乐。

迎着风，惬意地滑翔，就像在海滩上撑起太阳伞，睡了一个温暖的午觉。

路途还很漫长，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分，晚霞的余晖占据了半个天空，像不经意打翻的奶茶，乳白与橙红交融，水天一色。我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久久不忍眨眼。

渐渐地，月亮从海平线升了起来，星辰为之黯淡。海面的雾气开始弥漫，我从袋子里拿了块面包，叼在嘴里，一点点地啃噬干净，因为掉落的碎屑，身后的鱼群跟了好长一段距离，最后化做一道银光，钻入漆黑的深海。

我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精神集中，频繁的扇动翅膀，就这样体力不支了，疲倦开始侵蚀我的身体。

我距离海面越来越近，然后一头扎进了海面，往下沉。

我的旅程就这样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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