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帝国暗影七宗罪：贪婪

透过爆炸激起的烟尘，河对岸，西玄市市中心明亮的灯光朦胧着，照进仓库。

“准备迎战！周恒！曹膑！你们跟我守在这里！其他人去看看正门能不能出去！”顾翰指挥着，端起突击步枪，上膛。

“是！”其他人一边应着，一边抄起提前就准备好的家伙，准备突围。唯一脱离队伍的是赵义云——开玩笑，才刚把绷带拆开，上哪儿去搜刮装备。

仓库的墙壁已经被破开了道大裂口。对面开始向裂口处倾泻火力。子弹一轮接着一轮地向这边轰击，打在墙壁上、断裂处，反弹起来，在空气中四散飞窜。顾翰把枪口从断口旁探出，冲着外面一阵扫射，将对方的注意重心吸引到这里，没准还能碰巧打伤几个人。

真正的突围通道是前门。

夜琉璃四人跑到仓库正门。正要向外突围，却又是数排子弹从外面飞来。

“这对面是有多少人啊！”莫凡喊着，缩到墙角，防止被流弹打伤。

“至少两组，应该有重武器。必须尽快突围出去。”夜琉璃蹲下身，抬手蹭掉左眼上的眼罩，“我去引开火力，你们找机会出去。”

“等等……”

没听身后的劝阻，夜琉璃双腿发力，冲出仓库正门。

世界清晰地展露在夜琉璃眼前。子弹从她身旁飞过，空气在她眼中留下被挤压过的波纹。夜琉璃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金属划过空气的热浪。不到百米外，是一队身穿黑色战斗服的队伍。五人。标准突击阵型。两把突击步枪，一挺轻机枪，都在向外一顿一停地喷射着火焰。一人在后方正冲这边举起火箭筒样的东西。另一人躲在旁边的草丛中，电子屏幕的荧光暴露了他的存在。

判断错误。只有一支队伍。仓库另一面的攻击应该是由自动射击的枪械完成。这和破墙后对方没有进一步使用单兵导弹之类的进行再次轰击的情况相符。对方的想法应该是将我方人员逼至正门处再进行范围轰击，以尽可能一次性清除我方有生力量。很保守而专业的做法，也从侧面表现出敌方重型火力不足。

这种战术与战力的结合……是“救世方舟”核心突击小队的实力吗？又或是其他组织的伪装？

所有思考在瞬间完成。夜琉璃已经进入空地范围，侧身折闪，将敌方的火力从正门处吸引开。那挺机枪喷吐出的“火龙”成功被夜琉璃吸引，怒吼着向这边转来。

夜琉璃借着夜色的掩护飞速前进，绕了一个大大的弧圈，从侧面准备突入敌方的阵型。首选目标便是那个扛着火箭筒的高个子。为了活动轻便，夜琉璃身上没有带枪，只在手上握着两把大号的战术匕首。这样轻便的装扮却加大了敌方击中她的难度。

几个闪身，夜琉璃已经到了这支战术小队的面前。扛着火箭筒的那人最先停下手头的动作，抽出大腿外的匕首，面向夜琉璃。双方隔着不到三十米，但夜琉璃还是躲过了所有的子弹。

没躲过去的竟然被她用匕首切中，硬生生地将子弹劈离了方向。

高个子看着这不科学的一切，眼中倒是没现出多少惊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夜琉璃的左眼上。

那只眼睛的眼瞳占据了她三分之二个眼球，黑色中闪着点点金光。眼瞳上，一道金色的十字刻线锁定了中央的瞳孔。眼球向外发出金色的微光。

“新人类。”高个子低声道，嘴角勾起。

下一秒，强壮的身体向外迸发而出，他像一颗人形炮弹一样，撞向夜琉璃。

枪声从另一边响起。莫凡、刘弈、赵奇运三人趁着对方射击的时间空隙，成功从仓库正门冲出，躲到门外的掩体后，奋力还击。敌方负责射击的三人向侧方撤去，远离了夜琉璃，同时向着那三人开枪射击。双方的节奏已经变成你开一枪躲一下我再开一枪，场上节奏渐渐转变成双方的拉锯战，一时间也难解难分。

再看夜琉璃这边，娇小的身体腾空而起，手中攥紧的匕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当然优雅是不可能的。

匕首的刃锋划过空气，冲着“人形炮弹”就是一下。两人身形交错，各自闪到一旁，站住。

高个子握着匕首的那只胳膊，前臂的衣服碎裂，皮肤上出现一道血口。

夜琉璃肩部的衣服也被划破，被鲜血染红。

“速度到位了，但是力度还是不够。”高个子竟然冲夜琉璃招招手，“再来。”

夜琉璃微微缩身，而后又是一记爆发冲刺。高个子回身甩出一刀。只听得金属相撞的一声，两人已再度分开。

夜琉璃半趴在地面上，大口喘气，手中的匕首只剩下一把。

匕首的刃部出现了一道豁口。

“嘶……学得挺快嘛，小东西。”高个子抽下刺在自己大腿上的匕首，丢在地上，“可惜，武器选择不到位，硬度不够，而且没有开血槽，即使成功命中敌人，也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只要击中你就足够了。”夜琉璃回应道。

“要么一击必杀，要么绝不出手，我以为你想要扮猪吃老虎，但现在再看，你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新人，被投送到战场上的消耗品。”高个子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耳麦，“收到——你对我构不成威胁，我今天也不会杀你。或许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等你想明白自己角色的定位……”

高个子扭头朝自己的队友打了个手势。几发烟雾弹从他们的队伍中弹出，在夜色中放出浓烟，将他们笼罩。夜琉璃站起身，没有选择继续追捕。

顾翰等人赶来时，空地上只剩下了夜琉璃一人。

“那些人呢？走了？”顾翰上来问道。

“走了。好像是收到了撤退的命令。”夜琉璃背对着众人戴好眼罩，丢下手中那把匕首，用手背擦了擦右肩上的伤口，“那个高个子应该是领头的，从我和他交战开始，他的耳麦就在发出提示音。应该是上面的人催得比较急吧。”

“为什么？从装备到团队人员素质，他们正压着我们打。客观来说，我们胜算很低。”顾翰说。

“不知道。不过，从派雇佣兵后还要派一支队伍进行二次袭击这点来看，对方的指挥命令很矛盾。第一次袭击是想借他人之手消灭我们，第二次则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

“嘿，翰哥，这家伙想逃，怎么办？”赵义云拉着“螳螂”，从仓库里走出。“螳螂”奋力挣扎着，但在赵义云手中，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放了吧，他的雇主抛弃他了，他与我们不再是对立关系。”夜琉璃看过去，“你说呢，‘螳螂’先生？”

“……”“螳螂”只是瞪着夜琉璃，一时间竟然也放弃了挣扎。

“不过我倒是有一份订单要交给你。”夜琉璃走过去，又一次站到“螳螂”面前。相比之下，她竟然比“螳螂”要矮上一大截。

“查清楚你雇主的身份，然后把所有资料交给我，包括他的身份、位置、掌控的武装力量有多少、最近做了什么事之类的。报酬嘛……这次你的失手我替你掩盖过去了，你今晚既未出现在这里，又没有和我们见过面，怎么样？放开他吧。”夜琉璃冲赵义云点点头。

赵义云迟疑一下，不甘心地松开了手。要不是他没在第一时间拿到合适的武器，这才正好发现这个雇佣兵要逃跑，那现在这货早就消失不见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螳螂”见状，不解地问，“你不怕我直接这样离开，然后再也不让你找不到？”

“我让你去找这些信息只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当然，只要我想，获取这些情报会很简单。但我希望这会变成你的一项长期任务。你的雇主身后还会有雇主，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夜琉璃说，“我们的身份在这件事上会有诸多不便，无法将其长期进行下去。但你不一样。雇主雇佣了你，也派来了另一支小队。你目睹了这一切，那么从这时起，你就成了雇主必须要清除的存在。这个组织会紧紧咬在你身后，追随你一生。”

“而你，要么主动反抗，要么，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意外’身亡。”

“队长，我们走吧？去哪里无所谓，总之先离开这里。”夜琉璃说，“那把匕首上面的微型追踪器已经被我刺进对方身体里了，十二小时候开机。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了。”

“嗯？你哪里弄到这么好用的东西的？”刘弈赶忙跑过来，捡起夜琉璃扔在地上的匕首。

“仓库里都有。军部的安全屋永远都是实用性至上……要是能把墙体也加固一下就好了。”夜琉璃看了看仓库侧面墙上的大洞。

“那我们就此别过了，‘螳螂’先生。哦，对了，既然你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友情提示一下，你在离开西玄市时肯定会有‘猎犬’追上来的。能不能顺着这些‘猎犬’找到他们的主人……”

……就全看他自己了。“螳螂”看着夜琉璃的背影。合作伙伴吗……

抬起头，头顶的天空是那样的熟悉而陌生。

……

西玄市北部新区。神圣教堂。

“大姐，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你就说句话嘛……”帕拉丝站在崔蒂妮身后，用力摇晃这她的肩膀。

崔蒂妮坐在祈祷室最前排的长椅上，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你都一个多小时没说话了……说句话啊……我很无聊的……那些守卫也是的，一个个像个木头似的，见到我就长官长官地叫个不停，太没趣啦！大姐，你就陪我说说话啦……”

“人都回来了？”崔蒂妮睁开眼，问。

“哇！！！大姐你居然说话了！天呐！这座教堂真的有这么灵验吗？我刚刚就许愿来着……”

“刷——”

剑尖抵在帕拉丝的咽喉上，冒着寒光。

“回答是，或，不是。超过三个音节，你就进了本次任务的消耗名单。”崔蒂妮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威胁道。

“……是……”帕拉丝额头上冷汗直冒。

“很好。我们立刻转移。”崔蒂妮收回剑，站起，向前走去。

“吩咐所有人员，按C计划转移至预先安排好的三个地点。注意隐蔽。你怎么还不跟上来？”崔蒂妮说着，才发现帕拉丝并不在身旁。转过身去，帕拉丝还站在原地，低着头，浑身发抖。

“喂，怎么了？”崔蒂妮走过去，“如果，刚刚是我做得太过了的话，我道歉。是的，刚刚我确实有些太过激动，但也是因为你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了一个晚上，而且都是些没用的话题，你……”

“哇！！！！崔蒂妮大姐居然连威胁人的样子都那么帅！！！完全把我吓哭了有没有啊！！！”趁崔蒂妮走近，帕拉丝突然冲上来就是个拥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在崔蒂妮身前衣服上。

“……走开，很恶心的。”崔蒂妮看着身前这家伙的样子，默默地再次把剑抽出。

“不嘛！！！这次就算大姐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走开。”

“不要！”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对！大姐！就是这个气势！真的——太帅啦！”

“……”

崔蒂妮发现自己竟真的拿这个搭档毫无办法。

远处重物倒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闹，有情况。”崔蒂妮猛地按住帕拉丝的脑袋。帕拉丝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按头杀整懵，一时间也没再发出声音。

“守卫。汇报情况，发生了什么事情。”崔蒂妮大声问，右手握紧剑柄。

没有人回答。守卫应该就在祈祷室外边，能对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守卫绝不可能听不见自己的命令。

除非，守卫现在没办法回答。

“……准备战斗。”崔蒂妮低声道，来到两排长椅中央的过道，面向祈祷室的外侧。帕拉丝跟在她身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打闹。

两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嘭！！！”祈祷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向两人冲来。

“长官，长——”

“啪，啪！啪！啪啪！！！”

锐器刺入肌肉的声音，人影被击中，摇晃几下，脸朝前，倒在地上。

夜晚的微光从旁侧教堂的玻璃照入，映在地上，刚好照在地面那人影身上。

是原本门口的守卫。

“呃……打错人了……”帕拉丝尴尬道。

“长……”守卫的鲜血从身下冒出，并没有立即死去。

“发生了什么。”崔蒂妮俯下身，问。

“魔……有……鬼……”守卫说话已经断断续续。

“说清楚些。”崔蒂妮微微皱眉。

“鬼……鬼……啊！！！！！”

不知从阴影中的哪个角落，射出一道锁链状的东西，击中守卫的脚踝，紧紧缠住。守卫刚叫出声，锁链就被飞速拉回，拖着守卫在地面上滑行。

一直滑出了祈祷室。

守卫的惨叫从祈祷室里一直响到祈祷室外，很远很远。

“啊——————————噗。”

崔蒂妮听到了守卫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声音。

然后就再也没了其他声响。

教堂再次被黑暗和宁静笼罩。

还有从窗口照进的微光。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如果没有地上被拖出的长长一条血迹的话。

崔蒂妮感到自己的手心被汗水浸湿。

恐惧吗？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生理反应了。不得不说，对面的心理战术堪称完美。

但不会起到效果的。

“不知，阁下是哪一方的人。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想做些什么。”崔蒂妮冷声问道。声音在祈祷室内回荡着，回荡着……

“啧~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头水怪海德拉~要换是你那些脆皮守卫，早就吓尿了吧~”戏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嗒，嗒，嗒，嗒……”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伴随着锁链的晃动与摩擦声，清脆的鞋底踏地声响起，一步步，走向这边。

“你们的表现咱很满意。双方博弈，就要派出旗鼓相当的旗子，你们说是不是？那些炮灰完全没必要登场啊，对不对~”

漆黑而娇小的身影从门口的阴影中现出。

“‘救世方舟’船仓阴影下的水怪，九头海德拉，莱恩纳德·罗塞塔手下的九个精英作战组合。让咱想想，你们是哪一头来着？嗯……啊，对，第七头~我记得应该对吧？崔蒂妮·‘剑舞’·希多维科？帕拉丝·‘暗雷’·海耶？”

身影走到窗外投进的亮光中。

是个女孩，大概和帕拉丝一样大。黑色双马尾从后脑勺翘起。身上一件纯黑的大衣，左臂上绑着一根金属链，一直垂到地上，拖拉着。

“看阁下的打扮，烈煌人。”崔蒂妮道。

“哎呀，咱忘了自我介绍呢！真是失礼啦~”女孩微笑道，提起衣角，行了个屈膝礼，“很荣幸见到二位。在下，烈煌帝国，暗影七宗罪之……”

“‘贪婪’·夜青璃。各位，已经被帝国的暗影，盯上了哦~”

“现在！”崔蒂妮突然喊，俯下身，手握细剑，准备冲锋。她身后，帕拉丝双手一挥，又是数发形态各异的飞镖打向正屈膝行礼的夜青璃。

夜青璃丝毫不躲避，只是优雅地屈膝，再优雅地站直。

【不太对！】

崔蒂妮在发起冲锋的最后一刻收住突进的力道。

飞镖们径直穿过“夜青璃”的身体，打在她后方的地面上。“嘭！！！”飞镖们炸出烟雾和火花。

“夜青璃”的身影闪了闪，像是电压不稳的灯管。

“中计了！帕拉丝！撤！”

“哎呀~咱还没开打的说~”

一道漆黑的身影从两人头顶落下，在那之前，金属锁链像鞭子一样抽来。

“别只想着撤退啦~被暗影笼罩的人啊，不正面反抗一下，你们还想摆脱了自己的影子不成~”

女孩戏谑的嘲讽回荡在整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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