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州

第一章 神州

身体紧绷，肺部剧烈的压缩。不同于沉溺或是埋没，不会有水或流体灌满胸腔，带来氧气充沛的错觉。

“你对妾身有诸多怨言啊。”

充满感性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从未听过却无比熟悉。

肺泡干瘪，气管闭塞，肺部已无力向声带供给气流，只能任凭感性声音的主人自顾自的说下去。

“没有为苦难哭泣的声音。”

指尖渐渐没有了温度，惨白的表皮印证了这一点，无数的血液向着心脏逆流前行，在这一力量充沛的机器的挤压下，向上冲击。耗尽心脏全部动能的血液循环终究敌不过强大外力的影响。

“没有为目标屈从的意志。”

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胃部搅在了一起，肠道开始不规律蠕动，压迫起虚弱不堪的肾脏。压力顺势而下将括约肌顶开。

“没有为笑容留存的心灵。”

大脑沦为死腔，抽动的四肢停滞下来，纵使心脏猛烈的跳动乃至撞击声响彻全身的血管，也无法在颅内引起丝毫波澜。这个强力的机器终是停下了。

“真是难看。”

“你且去那吧，名曰神州，故名吃人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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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处四周传来生物的声音，似鸟似兽，如虫如潮。 参天的大树化为梁柱，树冠作为穹顶，遮天蔽日，阴冷湿润的灌木与草本植物充当我身下的床垫，创造出对我而言陌生的天花板。我如碇真嗣般大字平躺在地上，透着眼缝捕捉起树冠投下的斑驳阳光，脖子处火辣的痛感还未退去，真实得无法让人生出半点反驳的想法。

“神州吗，哪片大地不是带着恶意的呢？”

缓慢的站起身，拂去袖子上的露滴，拍走裤子上的种子，向着有光的地方，沿着能开拓的方向，缓慢的踏出路来。

不同与纪录片中，精心设计的镜头，巧妙安排的特写，有意为之的分镜，让人能看到精彩纷呈的自然妙趣。我只身踱步在阴暗空灵的森林之中，看不见任何动物，地上的虫子也好，树上的虫子也好，飞行的虫子也罢，全都不在我的目力触及之处。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被人类看见的，都被吃掉了。

不同方向传出不同的动物鸣叫，也许是充满敌意的，警惕的。

这些警报与幽邃的森林形成了无形的监控系统，打量着我这位外乡人。

我或许因为以前已经习惯被监视着的错觉，并未觉得恐惧，反而感到无比的平静。人可能在远离了自己熟悉的一切后，反而觉得舒心。

在各种声音之间，传来一声清脆。

我意识到，我走出森林了。

循着声音踏去，掰开树枝，压断低矮的灌木，一条浅且小的溪流出现在我面前，潺潺的溪水嘲弄起我浅薄的经验。它强调起这里是森林的现实。

到现在我才询问起自己，我究竟在哪里？我的的确确是死了，脖子的烙印证明着自杀的事实。

可我还活着，被自杀时幻听到的声音的主人丢在了她说的叫做神州的地方。

不，没有证据。

那她是谁？

“神。”

不经意间，这个字眼脱口而出。这是大脑唯一能给出的解释了。

沿着溪流，我决定朝着下游前进，这是现在唯一的能回归人类社会的方向了。

日薄西山，天空沾染上太阳的光辉，变得火红。高大的树木逐渐稀少，只剩下低矮的灌木丛。路渐行渐宽，草木也愈发稀疏，在我终于踏上硬实的土地后，什么树木也没有了。

目力所及皆为黄土，远处冒着青烟，隐约可见小小的三角。

我明白，我回归人类社会了，只是有些许奇怪，这里并不像电视上神州的土地，满是作物，不过冬季应该就是这般景象吧。

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我加快了步伐，计算着应该能在天黑后到达远处的村落。

身后响起脚步声，我停下步伐确认是不是我自己的脚步声，脚步声依旧响起。我回过头，一个人出现在我不远处。

看身高是一个未成年人，有一张小孩脸，与大大的眼睛成强烈对比的是脸上与头发上的污垢。骨瘦嶙峋的，就那么站着，身上穿着一块破布。

我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困惑，这里是哪的山钩子吗？特别贫困户口？

回归人类社会的期待与现实的落差相当巨大，对于这里村落的现代化水平表示担忧。

“您就是神使吗？”

对方先开了口，小孩特有的嗓音让我听不出他的性别，不过神的字眼让我联想到那个声音所说的神州故名——吃人的土地。我觉得神使不是随便当的，至少先要了解是哪个神。

“你觉得我是不是神使？”我反问那未成年人。

对方犹豫了一会，眼睛往左上飘忽了一下，看来是在回忆什么。

“脖子的绳印，奇怪的衣服，从森林中来，您一定是神使！”

这不对头！有人故意这么设计，虽然我不知道用意是什么，但这也太过直接了…等等…至少说明对方有相当大的权威，或是什么社会性组织…或者是把我丢在这里的“神”。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也是我不愿承认的解释。

来源于知识的恐慌开始在我脑海里蔓延。

“有什么证据吗？”

我开始盯着那未成年人，只要他不能即答我的问题，便不用与他浪费时间了。

“是神说的。”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直勾勾的看着我，但我觉得脊梁骨一阵恶寒，在固执心的驱使下我开始维护我的知识模型。

“你这是封建迷信。”我薄弱的社会经验开始发挥作用，向前半步侵占他的空间，希望起到压迫的作用。

“封建迷信是什么？”谁知他一句话将我顶了回去。我扶了扶额，给他翻译了一下。

“世界上是没有神的。”

“神使大人别寻小人开心了，这里可是神州啊，是神的土地。”

“你才拿我寻开心吧！”我反讽到，而对方却跪了下来，甚至五体投地。

“请神息怒，请神使息怒。”

说实话在煞笔宫斗剧里看来不少，但在现实中看到却觉得诧异，反而很不舒服，这大概就是文化差异吧。

“起来，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这未成年人颤抖着爬起身，似心有余悸，双腿颤颤巍巍像是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

“那神使可以跟小人走吗？”

“去哪？”突然提出的要求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远处就是人类聚集地，眼前是活生生的人，我似乎没有第三个选择。

“回大人，救命！”

问题被拔高到了道德高岭，但我心里十分抵触，我不再看向他。

“我又不是医生，你为何不去找你们的神来救你们？”

话一出口，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个笨比。对方眼中神使站在自己面前，却开始踢皮球，说出这番话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法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求您了！”

未成年人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语言中带着呜咽，并又跪了下去。

“带路吧。“

也许是因为下跪的特殊概率加成，我竟答应了下来，何况现在的光亮也不足以支撑我走完这片荒野，加上我不熟悉这里，有个导航兴许能知道我目前的处境。

他慌忙站起身，却踉跄倒地，又连忙爬起向着林间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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