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仙贝想起当初某次哥舒明朗的装B话语,不由得念了出来,“……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就是最大的惩罚……等我用完他,就是他的死期。”
她不是好人,有人欺负到她头上了,她就绝对不会让那人好过,何况哥舒明朗也是即墨仙贝的本命,有人黑了她的本命,她就要那人连性命都没有。
心情大好的即墨仙贝面上带着得体笑容,隐晦地亮着两只眼睛摇着金漆折扇走得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连跟在后边反应迟钝的昆仑奴都有些不忍直视。
拾阶而下,即墨仙贝蓦然收敛了洋洋自得的心绪,又顷刻间将懊恼的神色变为十分轻佻十二分讽刺的表情,朝着李天昊慢吞吞的踱了过去,道:“李捕头,查案呢?”
哥舒明朗每次见到李天昊就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即墨仙贝潜移默化也跟着李天昊呛声叫板,时间过得长了,就觉得有些无趣,可怎么都改不了那冷嘲热讽的习惯。
不过,即墨仙贝觉得李天昊是真正知趣,向来跟她针锋相对,她根本就不需要产生内疚惭愧之类的情绪。
李天昊倒不是知趣,他是真正复杂,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跟哥舒明朗就闹到这一步了,每一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剑拔弩张。
他第一次见到哥舒明朗的时候,是在杏花村,凤翔府杏花村,杏树千百,裁剪冰绡,轻叠数重,纷扬花瓣零落成雨,那人醉倒在杏林深处,长发漆黑,白衣胜雪,眼眸睁开的那一刹那,四目相对,他生出了长留凤翔的心思。之后他在凤翔府衙供职,闲暇时候也曾拎着一壶酒去寻他,那人年长他些许,他便唤他大哥,那时候也听闻哥舒明朗的大名,却怎么也与那个敏锐恣肆的人联系起来。
他以趣闻的口吻将那些道听途说说与他听时,那人就只是笑着,近处烟霞烈火,高处流云淡薄,他的眼眸清澈如斯,忽而一叹,就落寞下来,垂下一缕漆黑的发没入雪白的毛领里,他反手一抓,那缕发却从他的指隙游走。
那人头上用以束发的青玉冠带,正是由他相赠。
后来那青玉冠带随着他们的交情一同零落成泥,那日正是他十五岁的生辰,父亲亲自来到凤翔为他行束发礼。一切事宜了他高高兴兴的去寻那人,杏花疏影里,一曲笛音至天明,那是他最怀念的日子,然后……他遍寻不到那人,再见面的时候,那人剪了发,自诩蛮人作派,山水为面的折扇遮住半张脸,漆黑的眼里再找不着一丝一毫的寂寞清冷,唇角微勾,自是天上地下,桀骜无双。
那之后,他才知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凤翔哥舒,冷血寡恩,反复无常。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直到年前那场大案里他因哥舒明朗落入绝境,生死一线时才知道他眼里的恨意是真的,此后再生不起与哥舒明朗冰释前嫌的念头。再见面的时候能够淡然处之,就越发对他那些作为看不上眼,他千般心思不过转瞬,口上却已经反讽道:“哥舒明朗,追债呢?”
即墨仙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玩味道:“现在生意难做,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李捕头,哪天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别忘了通知我啊。”
“所以,你已经找到他了?”
“你不也找到他了吗?”
李天昊看着即墨仙贝,半晌,笃定道:“我想,就是刚才那个虬髯客吧。”
即墨仙贝毫不意外,只拿着一把低沉的声音装像中,漫不经心的赞叹,“佩服!果然有超乎常人般的直觉……但是,抓人可不只是靠直觉,凭的可是关键的证据……”
李天昊神色一整,“不劳您费心。证据,我会找到的。”
即墨仙贝便也真真假假道:“那就好,公道不在人心,是非但凭实力。”
“公道自在人心,是非也是凭实力。”李天昊攥紧了拳头。
即墨仙贝心里点个赞,这年头,天真的孩子都快死绝了,没想到她还能见着一个。
哥舒明朗又不见了,即墨仙贝在赌坊了物园外加揽月楼转了一圈之后终于发现这个事实。家长不在,家里面的孩子就要翻天,即墨仙贝也不例外,小小失落了会儿一转头丢了象征哥舒明朗身份的上天下地绝无分号的折扇就开始撒欢。
她想见汤驰。
任珍珑给她换上一身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戴了顶貂皮帽,踩了软履,手里拎起装好糕点美酒的红木雕花食盒,不容辩驳地喝退了影子昆仑,翻墙过了揽月楼,从后门走了。
蹿了很久之后,即墨仙贝找到了心心念念的汤驰,露出个璀璨的笑容迎了上去,在看见汤驰身边站着的人之后,脚下一错,立马就闪到角落里去了。
跟汤驰走在一起的不是别人,就是哥舒明朗。
哥舒明朗在,那即墨仙贝就不能以‘即墨仙贝’的身份出现了,可是她今天打扮得明明就很即墨风范,过去了肯定尴尬。
而且最尴尬的是,食盒里的酒,名为暗玉流香,汤驰不止一次向往过那东西的醇美馥郁。
可是哥舒明朗分明是拿来讨好水调面团的。
“……贝贝,你说,李天昊他是不是有病?”汤驰捶胸顿足,肢体语言丰富得很,“我是谁,我是谁?凤翔一枝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路过都会弹起盖来的汤驰啊……”
那边清冷冷一把声音,即墨仙贝坐下去听得心里边酥酥麻麻的,“那又怎样?”
“那说明我太受大家欢迎了,”哥舒明朗哼笑了一声,汤驰恬不知耻道,“以上只是论证,我,汤驰,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有信用很有道德很有声望的人……那么,我都说了那盒子不是陶夭夭的,那么那盒子就一定不是陶夭夭的……”
哥舒明朗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说法我也不信,尤其是你说出来的……抓人可是要靠证据的,不是你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汤驰干巴巴地咂咂嘴,哥舒明朗却道:“你若是真想证明陶夭夭是无辜的,那么就把那盒子找出来……换个方式想想,把那个换盒子的人找出来。”
“哎?哦,咳咳,”汤驰捏着拳头在嘴边假咳了两声,“那么贝贝,依你看,本官人该怎么办呢?”
即墨仙贝在这边眯着眼睛默默高兴,哥舒明朗就在那边用晦涩难猜的目光盯得汤驰毛骨悚然,在汤驰拔腿就跑的前一刻,哥舒明朗猛然挥出一扇。
“嗷……”
汤驰如那个啥离了弦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树身上,一树桃花簌簌而落,桃花瓣飘零空中,是一幅颇为艳丽的美景,汤驰就在这幅美景中捂着胸口苦笑着郁闷。
还真是下手不轻啊,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嘛,怎么能把自家相公打成这样?汤驰暗暗比较着,自己跟那个怕老婆的诸毛究竟谁更遭人同情些。
想到那两个诸毛那么大身板的诸毛妻,再对比,美景之外的媳妇儿一双桃花眼神采飞扬,水嘟嘟的唇撩起了款款的弧……汤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反应过来后自打了几个嘴巴子,把自己唾弃了个狗血淋头。
怎么就能这么禽兽呢?
汤驰心虚的迈着小碎步过来,哥舒明朗一抬手,汤驰警惕地后退两步,“说好了,今天撞了一次树了,不许再动手了!”
哥舒明朗打开扇子,扇了两扇,“你不想证明陶夭夭的清白了?”
汤驰闻言又巴巴地凑过来,苦着脸道,“不许打了,真不许打了……”哥舒明朗只是冷淡的挑眉,汤驰便哭丧了一张俊脸,“那好吧,不许打脸。”
哥舒明朗哼笑一声,不再理会耍宝的汤驰,道:“……换盒子的人便是凶手,那凶手显然是冲着飞鹰去的,既然飞鹰没事……”蓦然顿住了,那边角落里蹲着的人?!
汤驰没注意到哥舒明朗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恍然大悟后,乐颠颠的接上去,“那个刺客肯定会再一次对飞鹰下手,只要我跟着飞鹰,肯定能等到那刺客自投罗网!”
“贝贝,你可真是天才,不愧是我汤驰的媳妇儿……”
哥舒明朗朝他不怀好意地笑笑,汤驰瞪大了眼睛背上汗毛一根根立正敬礼,然后便如他所想又经历了一场花雨的洗礼。哥舒明朗看着树身上汤驰年画似的贴着,面上笑容不减,这一次却真诚了不少,黑漆葵纹的十四骨折扇在手中挽出一朵花儿,别在腰间。
即墨仙贝在一边目睹全过程,都快心疼死了,咬着衣角发誓下次就带汤驰去有凤来仪风流一晚,花光哥舒明朗的银子,那小气鬼,心疼死他。
即墨仙贝当然不知道每一次她为汤驰一掷千金之后,哥舒明朗都得把一大半的账目算在汤驰身上,到如今,汤驰欠‘即墨仙贝’的银子已经是舍了房子卖了身都还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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