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眼中的光芒太盛，哥舒明朗竟觉无法直视，慢吞吞将折扇插回腰间，很有远见的没说话。

即墨仙贝也知道他答不出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于是不等他回答，便用一种心愿将了的梦幻语调道：“因为我会遇到一个世界上最最狷狂邪魅，霸气侧漏的男人，他将对我死心塌地，珍若至宝，然后为我马踏红尘，倾尽天下。”

“对你？对……我？对谁？”

即墨仙贝闪闪的眼对着他，拍了拍平坦的胸口，道：“当然是我了，你的躯壳，我的灵魂，未来的主角，独一无二的我！知道了吧？”

哥舒明朗瞅着她淡淡一笑，也不知道在安慰谁，“好吧好吧，你以后会遇见他的，不过得等我们的身子换回来之后……还有，那个为你倾尽天下的东西，敢招惹到我父王，我会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怎么好看！”咬牙切齿的尾音。

“你笨啊，我告诉你吧，我们……你哥舒明朗，我即墨仙贝，我们一男一女，交换了灵魂，错换了人生，如果这是言情剧，我们就是当之无愧的官配，对对方都有全面而深刻的理解不是吗？再来两场阴谋啊诡计啊暗杀啊什么的，同生共死经患难后，感情渐深至死不渝，偷得半日闲换回来了就直接滚床单了呀！”

有人抽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那可真不好意思，辜负姑娘厚爱了。”我又不是变态，对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都能下得去手……就算闭着眼睛那手感也不对！！！

即墨仙贝小小惊讶了一下，“咦？虽然我对自己很满意，可也没这样的想法啊，太重口了，要知道，我最喜欢的可是男人！与男人！”

哥舒明朗不敢深究男人，与男人的关系，便索性不语了，即墨仙贝贱兮兮的说，“所以哥舒明朗，我一定给我们俩找世界上最邪魅霸气的男人。”说完，还很真心地拍了拍哥舒明朗的肩膀。

“……”

哥舒明朗不敢置信，“你霸着我的壳子就是为了找一个男人压你……不，是我的身体？”

即墨仙贝点点头，“是啊。这不就是咱俩换魂的缘由吗？”

哥舒明朗额角起了突，“你有病。”

三观健在的哥舒明朗表示他就没想过借着即墨仙贝的身体跟父王发生关系。

即墨仙贝遗憾道：“你不喜欢啊？可是现在我就是你诶，你总不会要我去碰女人吧，我对女人可没那种想法……而且，生理需要是本能，又由不得我控制……”她瞅瞅他，“我今早……”

哥舒明朗由(⊙o⊙)转_(:3」∠)_，她说的意思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嗯，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她可是个女孩子啊哈哈哈。

“哥舒明朗，我觉得你挺健康的，持久力很强。”

不对！一定是我倾听的方式不对，哥舒明朗忍住掐死她的冲动，僵硬地笑起来，问：“你说什么啊？”

即墨仙贝眨眨眼，故作娇羞道：“哎呀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装什么纯啊？再说了，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男人女人我都全面了解过……喂喂喂，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啊？还脸红，脸红了……”

脸红得跟番茄似的哥舒明朗脑袋都冒烟儿了，软和蓬松的毛领子往上一拉，遮住小半张红透的脸，摸了摸烫人的脸颊，郁闷不已，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敢说这种事情正常，好吧这事情确实正常，可你一个小丫头，帮我壳子解决那啥还面色如常那就太不正常了吧。

哥舒明朗没时间纠结太多，凤翔这边布置妥当后他就一路风尘仆仆在扬州第一乐坊的莘翎月抵达长安之前滚到了长安，并以乐者的身份混入如意楼，就等莘翎月带着她的小伙伴管瑟前来，到时威逼利诱一番，他就在莘翎月旁边混一个位置，显眼不要，风头不要，太透明也不要，活儿太累不要，不擅长的领域划掉，太擅长容易暴露的地方也划掉……他的要求很简单，能够见到父王就行，如果有肌体接触就更好了。

四百多个日夜，他再是自负，也该想清楚当初他究竟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也想认错，可是父王不肯见他，无论他怎样哀求都不肯见他，甚至在最近三个月他寄出的书信都是原封不动的退回。

这让本来就感情纤细的哥舒明朗更是敏感，父王传信让他老实呆在凤翔，小动作不许有，窥视长安不许有，连寄信送奇异珍宝都不许。这种日子若是再长一些，哥舒明朗觉得自己一定会被逼疯，到那时，那个疯狂的人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哥舒明朗可以想见。

他最不愿意伤害到父王一丝一毫，哪怕他自己死了也不愿，可是那种求而不得比之死亡，更让哥舒明朗难以忍受。

所以那所谓怪力乱神的换魂之事，在哥舒明朗清醒过后，就一直不曾对她动过恶意。

说是还恩也好，爱屋及乌也罢，他因即墨仙贝摆脱桎梏困境，知恩图报是个好品质，最重要的是，凤翔那边也不能少了‘哥舒明朗’。

影子昆仑奴是他的死忠，有了他的命令，他们非但不可将这事情泄露出去，反而会千方百计的守护这个秘密。即墨仙贝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无论是她自身的安全还是她带来的变数危险，都不在话下。

哥舒明朗有绝对的自信。

但是显然哥舒明朗自信过头，即墨仙贝没他想的那么无害，在哥舒明朗期待两日后的宴会的时候，这货呆在了物园里，某天路过厨房，捡了块桂花糕吃，食指大动的她双手一拍，杀了一人两鸽。

杀人宰鸽之前是悄无声息，之后也是悄无声息，取下鸽子脚环上的密报，认真分析了下那告密者什么时候写的字用的什么笔墨与力度，然后掌心一动，绢帛灰飞烟灭，她脚步轻盈的走到厨房，让人熬了一盅乳鸽汤。

换魂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有人知道，更不该有意泄露出去。

影子昆仑奴两个是哥舒明朗的人，是一定可以信任的人，她对他们抱有一定好感，否则，她早毁了他们。

哥舒明朗不知道的是，那时他向影子昆仑奴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即墨仙贝背脊挺得笔直，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即墨仙贝右手笼在长袖里，掌中捏着一片核桃壳，认认真真的，一丝不苟的在探知他人的心意。

但凡那两人有对她不利的想法，她不会容忍他们有任何自主意识。

即墨仙贝可以予哥舒明朗几分信任，但这种将命全权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事情，她就算再想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也做不到。

对哥舒明朗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所以她让那个人再也送不出什么密信。

过了几天哥舒明朗大胜归来，才有仆人在大肆清理楼房的时候，在假山死角处发现那具尸体。中秋已过，天气寒凉，那人尸身不至于腐烂，摆在哥舒明朗面前的时候，尚在兴奋期的哥舒明朗大发慈悲，摆手让人取了些银子下去安置两人以及抚慰他们的家人。顺便让人在山石奇异之处挂了个牌子，以此警示后人。

人品要差到什么地步才会不小心撞晕在假山那边，脸朝下，轻度昏迷，然后晴天降雨，那绵绵细雨所积成的小水洼就溺死了他。

听了影子的禀报，哥舒明朗表示，这种死法真心奇异。

后来影子探查到此人隐约在为静王爷办事，哥舒明朗错愕之后怒火中烧，随后又是惊惶，对这些眼线铺天盖地的杀意之后，便是为那眼线之死的惶恐恼恨。

死就死了，为什么偏偏死在了物园里，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死法，这不是惹得父王猜忌吗？

眼里寒光大盛，一转眼就看见坐在窗前看桂花的即墨仙贝，她也注意他的目光，“哥舒明朗，我新修的发型好看么？”

她扯了扯垂耳的短发，“王师傅给我剪头发都没有收我钱哦~”

哥舒明朗看见她脸上那不忍直视的傻笑，然后瞅瞅比前几天短了两三寸的头发，头发乌黑，光可鉴之。他是想留长发来请求父王为他加冠的，可是……

他高深莫测一笑，扭过头去，没把这只蠢狈跟杀人凶手联系起来。即墨仙贝除了表示这人智商真捉急，还对他错过一个认识她的机会表示深深的遗憾。

哥舒明朗的怒火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从慈安寺来的一封信转移了视线。

彼时晴空皓日，微风吹拂，即墨仙贝微微仰着头注视着一株丹桂上面开着的细碎花粒，哥舒明朗有一瞬间的茫然，“圆寂？意思是……他死了？”

这不怪哥舒明朗茫然无措，他心里面的元清大师是个风趣洒脱的小老头，红光满面，步履稳健，说起话来声如洪钟，把人的耳膜都震得痛。可这么健康的一个人，说去就去了，教人怎么能接受。

哥舒明朗第二天就去了慈安寺，即墨仙贝想了想也跟着要去。于是两人乘马车经北门出城，前往夏英岭，路上还遇见了许久不曾见过的对头，即墨仙贝掀开帘子，就看见那人瞪得溜圆的眼。

“前几日这边过路的樵夫发现了一地尸体，慌忙向府衙报了案，因为死的人都是江湖人士，衙门的人大多不愿意接手这件案子，李天昊是自动请缨来查案的。”影子是这样解释的。

即墨仙贝鼓着脸不高兴，哥舒明朗奇怪，“你干嘛呢？”

她才不会告诉他那个穿捕快衣服的小子瞪过她，还嘲笑过她，只反问道：“我能干什么啊？”

哥舒明朗也往外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李天昊望向欲言又止的局促模样，端着酒樽的手一顿，垂下眼，即墨仙贝更郁闷了，“哥舒明朗，我跟你说，这种正义小捕头不是我喜欢的人设，就算他是个男的我也不喜欢啊，我不要跟他CP。”

“你胡说什么呢？”他垂下眼，视线自那短碎的发梢掠过，“我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喜欢他？”

“走吧。”不等即墨仙贝再问什么，哥舒明朗就吩咐影子道。

李天昊远远就看见哥舒明朗的马车驶来，视线随着马车移动，捏着剑柄的掌心都出了汗，哥舒明朗等会一定会嘲笑我，说什么别人避之不及的案件自己上赶着查，简直是一心为民啊什么的……到时候我说什么好呢，就说为人民服务是在下的荣幸？还是冷笑一声不说话好呢？还是……

马车离得越发近了，李天昊都可以听见那咕噜噜的滚轮声音，深吸一口气，李天昊表示，我准备好了，哥舒明朗你尽管嘲讽我吧。

然后马车从他身边驶过去了。

……

李天昊垂头丧气的去继续挖掘线索了。

马车在山脚就行不上去了，哥舒明朗便让几人先回去过几日再来接他们，自己则带着即墨仙贝与影子昆仑奴一道上山，走了个多时辰，时间便到了黄昏，身在此山中，仰望苍穹，天空中残阳似血，霞似胭脂，满眼都是刺目的红，哥舒明朗低下头去，心中益发暴躁难安。

慈安寺里的人乱成了一锅粥，端水拿布拖棍子抱着抢出的物什慌慌张张如热锅上的蚂蚁。

还真是热锅，因为慈安寺的住持禅房着火了，火还烧得挺旺，若是风势再大点，整座寺庙都得成为一片火海。

即墨仙贝戳着客房里的香炉，时不时往门外张望一眼，影子拎着昆仑奴帮忙救火加探听消息去了，哥舒明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她一人被当做大佛送到客房里，小心翼翼的供起来。

哼，哥舒明朗给了多少香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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