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说是去找人,其实也就在同一栋房里。
这间普通的公寓楼,在它位于两条商业街的交叉区域。而整个区域还被称作“不夜城”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不会有太多的住宿者。只是,它的持有者也并未将整栋楼出租作为店铺的门面,因此楼内存在着不少空着的房间。
即使如此,现在才是早上七点。纵然是夜晚歌舞升平的不夜城,也因刚刚到来的凌晨而失去了活力。当我走出事务所时,微微的湿气里只有零星的从主路传来的噪声,楼梯口的窗户也只向楼内传入郁色的冷光。我从位于四楼的事务所蹬蹬下楼,来到了三楼另外一侧的没有关上的房间门口。
……真是不妙,眼皮还是好沉。
万幸的是房间里除了显示屏的灯光以外没有别的光源,让我不至于被刺激得眼泪直流。借着显示屏的灯光,我稍微确认了一下屋内。这里显而易见的是千理的房间,而她本人现在正背对着我坐在显示屏前,不过并没有传来以往的键盘敲击声。
似乎是听到门口传来的微小的响动,坐在显示屏前的转椅上的女性转过了头。
“唷。醒了啊,江马。”
缺乏睡眠的黑眼圈,让她本来就很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刺破咖啡色镜框的眼镜直突向我一样。明明是待在家里,身上却穿着工作用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直裙。伴随着她转身,脸庞一侧的黑发扫动着室内的空气,女士香烟的甜味缠绕过来。那是她在熬夜时用来使头脑清醒,类似兴奋剂一样的东西。
……不过这么重的烟味,恐怕她整晚都醒着吧。而且,能在被头发遮住的后颈,勉强看得见贴着的白色膏药。
眼前这个留着过肩短发,看上去是个家里蹲,但眼神和气势却像刀锋一样的女性,正是这间公寓的房东,小鸟游千理。
能租到这栋公寓的房间纯属意外。那是之前在和认识的警察们一起开酒会时发生的事情。那时的我,正因为原本的事务所的租借费用不得已考虑搬家。听到我的烦恼以后,某个有些问题的警察向我推荐了这里。
“她之前也和我说过,缺了一两个跑腿的杂务。这么一想的话,侦探什么的不是特别符合她的要求么?”
……那个恶德警察笑嘻嘻地说着这样伤人的话,把我推荐到这里。不过事实正如她所说,这栋公寓的出租费用低的离谱。虽然因为身处的地段地段不太好,平时也没有太多的委托,至少比起之前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情况要好多了。
不过,关于这位房东更详细的情况,完全调查不出来。虽然我因为好奇也尝试过调查她的过去,但在被发现并警告后就作罢了。总之,是个谜一样的恶劣女人。按理说,我是不会选择有这种奇怪背景的人作为房东的——但是这间公寓的的月租实在是太低了。而且她时不时还会光顾我的生意,给我带来一些奇怪或棘手的委托。就像这次一样。
“虽然困意完全没有消除就是了。”
……唔。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喉咙实在是干的不行。这么说起来,昨天连晚饭都没吃来着。
“哼——如果没能达到预期的结果,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弃呢?”
“不,睡觉这种事不是人类能轻易放弃的东西吧。”
我一边冷静地回应着千理的讥讽,一边脱掉鞋子走进房间里。
这是一个类似凹字的房间,从玄关走了不到一米便能进入客厅,浴室厨房之类的房间则在玄关走廊的墙壁后面。然而如果继续前进,随后就会踩在如同章鱼触手或是长发鬼的毛发一般铺在地面的电线上。我小心翼翼地从线与线之间的缝隙穿过,经过像是要将整个房间置入南极的冷气,在三台翻着热浪的仪器前停下脚步,显示屏和千理就在眼前。
“情况如何?”
然而显示屏上的东西,依旧是我完全看不懂的数据与窗口在不断闪烁,我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睡乱的头发问道。
“现在正在靠无人机回收微型摄像头拍摄的数据,差不多还要等两个半个小时。”
这里提到的微型摄像头,自然是我和蕾花了昨天一天,才在可能发生案件的车站的地点附近安好的。虽然安装本身没有难度,不过掩人耳目和听着千理指导安装与挖苦花了太多时间。
“两个半个小时么……不过,就这么短短一天的时间也录不到什么吧。”
“不。昨天晚上好像出现了第五个人。而且同样是在车站出口附近。”
千理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禁露出有些愕然的表情。
“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不对,倒不如说你知道是很正常吧。现在的问题是……发生的地点在哪?”
我们正在谈论的,是最近连续发生的杀害女性的事件,同时也是千理委托我们解决的委托。说是委托,其实就是以房价上涨为把柄作出的威胁。
“那条小路的一边路口正好在昨晚安装的摄像头范围内。虽然说算是无时间规律的作案,不过多亏了那位没有警惕心的小姐,在做好准备的当晚凶手就来自投罗网也算是走运。”
千理眯起眼睛说着轻率的台词,仿佛对这件凶案里受袭的女性没有任何同情。我下意识地跟着她抛出的情报说了下去。
“记得之前是隔三天,然后隔五天,紧接着又突然变成连续三天都有受害者。而且,每具尸体都被处理的像艺术品般充满血腥味的华丽。”
“‘充满血腥味的华丽’……你竟然还会用这种奇怪的形容词。是葵那个多嘴的家伙告诉你的吧?”
千理微微偏头,坏心眼地翘起嘴角。每次经过长时间的工作后,她那以惹怒他人为乐的性格就会变本加厉。
“这就是信息所在啊。那是并非短短一个晚上就能完成的工程,然而所有的死者都是在案发前一天的晚上死亡,然后第二天就被发现的。而且,所有在案发区域附近的摄像头像是被从内部破坏了一样全都不能工作了,而录像里根本没有记录到被破坏前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除此之外,犯罪现场以札沼线,从石狩到札幌的车站为中心分布,甚至出现同站再次犯案的情况。即使如此,直到现在警方也没能抓到犯人,搞得满城人心惶惶。
“不用浪费唇舌说明这些谁都知道的情报。这些事情都是只要动一两根手指就能知晓的程度。”
千理断然地驳斥我。唉,虽然我已经习惯就是了。在我心里暗暗叹气的时候,她将装满了烟嘴的烟灰缸递向我,同时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叼着的才抽到一半的烟。
“不要让你的劣质烟那类似老人臭的味道混进来。搞得我脑袋都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老、老人臭……”
我吸的烟不至于这么没品吧……不对,难道她说的是我身上的味道?看来等会我也得赶紧去洗个澡才好……
在有些不舍地将烟按灭以后,千理的心情看上去总算好了一些。她像是要和我作对一般叼起圣罗兰,紧接着又看向我。
“那么,还有其他的情报么?”
“不,再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不能进入案发现场,尸体的调查情报也是封锁得死死的。”
“并非情报被封锁了。我之前黑进系统里看过,最近的尸检报告都没有和这起案件有关的。不过,也不排除只有书面材料的可能。大概是察觉到最近的服务器总有人偷偷溜进来,所以临时换了记录方式也说不定。真是的……既然是如此便利的信息时代,为什么不把所有情报都放在便于储存管理的网络里呢。”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在吧。”
不过,既然在两个半小时以后就能获得和凶手相关的线索的话,这件事就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吧。并非是将其置之不顾,主要是现在的线索太少,现场也没有留下关于凶手或者凶器的一丝痕迹。如果要问我个人的想法的话,不论是从感情与职责来看,自然都是能越早解决案件越好。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你必须要尽快处理。具体日期的话,我想想。三天以内解决掉它。”
“我知道了。……哎,等一下。三天?”
喂喂喂大小姐你这样就真的是强人所难了——我用这样的眼神向千理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不过毕竟我也算是寄人篱下,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所以无声的抗议终究只是无声的抗议。
“其实只是一个不太具体的日期。毕竟这类事件最近发生的频率变高了,大概不出几天,就要到玉莹所在的学校附近了吧。……”
说到这里,她露骨地沉默了一下,随后推了推眼镜,无言地看向我。
“或者,这么说应该更明确一点。三天以内,把这起事件解决掉。超过期限后每过一天,月租翻倍。”
“当然,如果在此期间玉莹哪怕受到事件的半点影响,你们就直接卷铺盖走人。听清楚了么?”
……这家伙是认真的。她的眼神这样告诉我。
即使是拥有这样扭曲的性格,在谈论起她的妹妹时,也会少有地变得极端感性与情绪化。委托我解决的事件,也多半是为了妹妹的人身安全。没救了这个重度妹控。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在这三天以内解决的。”
“明白了的话,就从我的房间滚出去。录像回收完毕以后,我会把视频传给你的。所以,这三天就像鬣狗一样,循着尸体的气味在外面调查吧。”
在得到想要的回复以后,脸色稍微舒缓的千理点了点头,接着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她的眼神也转回显示屏,似乎不想再搭理我。
……我的身边怎么都是这种随性而奇怪的人啊。虽说是物以类聚,但我觉得自己还是正常地站在普通人这一方的。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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