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贪婪的访客

时间回溯到2032年12月24日中午十二点。

此时距离电视播报“凌风被杀案”事件刚刚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但这件事在整个科技界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凌风有着“中国乔布斯”的称号，其一举一动都被科技界的各位大佬看在眼里。曾经被寄予厚望的VR技术如今已经成了过时的技术，凌风的梦境潜入技术逆势而上，霸占了近几年来科技界的热议话题。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就算凌风只是在网上说一句中午吃了什么饭，都有可能被一些人解读出某种信号来。

所以当这样一位在整个科技界都举足轻重的人物猝然陨落的时候，所有关注他的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在各位科技界大佬通过各自的渠道最终证实了这起事件的真实性的时候，很多与之有所相关的公司和产业都预感到未来会发生大变天，当下便急急忙忙地展开了各种应对措施。

潮汐网络就是其中之一。

昨天在星空网络公司的楼下等到夜里也没能等到凌风，让曹云卿心里十分恼火，以致于当天晚上连觉都没有睡好。在父亲曹晖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甚至沉浸在梦境里不可自拔。被手机铃声惊醒后，曹云卿迷迷糊糊地接通了电话，然后父亲的一番话就让他直接睡意全无。

凌风死了？

这个被他们视作人生大敌的技术研发员，竟然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曹云卿感觉自己听到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当下便立刻穿上了衣服，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驱车来到了公司。

曹晖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由于凌风之死，潮汐网络公司也面临了重大机遇。如果把握好了，潮汐网络就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把前几年被星空网络夺走的一切都抢回来。但是曹晖还想到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令他如坐针毡，不得不叫来儿子帮他出谋划策。

在看到儿子后，曹晖也不多说废话，一上来就直入主题，问道：“对于凌风之死，你有什么看法？”

“好事啊！”曹云卿脱口而出。

曹晖不禁脸色一黑。

这件事乍一看，对潮汐网络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潮汐网络最大的敌人是谁？不是星空网络，是凌风啊！要不是凌风研发出了梦境潜入技术，他们这些游戏公司至于这么被动吗？现在公司的大敌死了，虽然私底下曹云卿对凌风的才华和能力十分欣赏，心里也确实感到有些遗憾。但是从公司发展的角度来看，凌风之死绝对是件好事。

曹晖看着儿子乱糟糟显然没有打理的头发，又看了一眼儿子尚留在眼角里的眼屎，觉得儿子可能有点没睡醒，便耐心地说道：“如果在凌风发明梦境潜入技术之前他就死了，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星空网络早已拥有了梦境潜入引擎和梦境穿越引擎，你还觉得凌风之死是件好事吗？”

曹云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浅薄了，便低下头沉思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曹云卿才抬起头，脸上的喜色已经被担忧所替代，说道：“爸，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无限梦境》的上线再也没有人阻止了？”

曹晖严肃地点点头。

无论星空网络对外的借口是什么，像潮汐网络这种竞争对手都很清楚，星空网络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希望《无限梦境》能尽早上线，因为这款游戏将为星空网络公司带来辉煌的前景，令公司业绩再进一步。一直以来，虽然不清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但真正阻碍游戏上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真正的敌人凌风。

现在，凌风已经死了，那么还有人能阻止这款游戏上线吗？

曹云卿想通了这一点，心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看到儿子心情失落，曹晖反倒安慰他道：“其实我们也可以从好的方向来看。凌风的死亡，除了意味着星空网络失去了一名重要的技术员，还意味着他们的股权结构将出现重大变动。凌风拥有星空网络12%的股份。现在凌风死了，那么这笔股份该怎么处理？凌风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且早已与凌家人老死不相往来，那么继承这笔巨额股份的人会是谁呢？”

曹云卿沉吟道：“按照法律规定，没有继承人的遗产归国家所有，可是凌风的那些亲戚恐怕不会愿意的。”

曹晖点头道：“这是自然。凌风所拥有的股份按照现在的股价至少价值四百亿人民币，每年光分红就足以让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凌风的那些亲戚都是见钱眼开之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大笔财产眼睁睁地从手头溜过？”

前几年在凌风刚刚出名的时候，他的那些姑姑伯伯就打着“认亲”的旗号找上门来。凌风在父母双亡之后，就认清了这些所谓亲戚的嘴脸，不顾当时凌风还未成年，竟然夺取了凌风父母的财产，再也没有比这更卑鄙无耻的人了。凌风那时候年纪小不懂法也就罢了，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如果还能上这些亲戚的当，那他这些年真是白活了。于是凌风索性联系了媒体，通过一个谈话节目讲述了自己前些年的经历，用表面上轻描淡写实则言辞犀利的语言狠狠地指责了一顿这些见钱眼开的亲戚，并当众表明态度，他宁可把全部财产捐给国家也不会给他们。

至此，凌风算是彻底跟凌家人闹掰了。

眼下凌风猝然死亡，本以为几十年后才需要考虑的遗产问题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显然会让那些本来已经对凌风财产不报希望的凌家人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想到这里曹云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问道：“您的意思是说，让我帮凌家人争夺这笔遗产？”

曹晖再次点头：“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利用好这个机会，把凌风的股份都拿到手，那么咱们公司就可以走出这个困境了。”

曹晖父子都明白，凌家人一个个贪婪而又愚蠢，只要抛出一个香饵，让他们上钩简直轻而易举。曹云卿也不磨蹭，立即说道：“那我这就去办这件事。”

在交代完儿子后，曹晖不由得叹息道：“可惜我当年没有远见，没能留下凌风这样的人才。”

听到父亲的感慨，曹云卿不由得暗暗苦笑。

在整个潮汐网络公司，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凌风最早拿着梦境潜入引擎投奔的公司并不是星空网络，而是潮汐网络。但凌风的发明实在太过离奇，在听凌风介绍自己的产品时，曹晖感觉自己就像在听科幻故事。梦境潜入引擎的工作原理超乎了人们的认知，所以每一个人都对这个发明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怀疑。另外要想把它运用到游戏里去，没有几亿的投资根本做不到。虽然对那时的潮汐网络来说，几亿人民币并不难拿出来，但遗憾的是，没有人能够预见到这个几亿的投资就能换回上千亿的盈利。

上帝给了他们一个聚宝盆，结果被他们当成酸菜缸扔掉了。

从公司下楼后，曹云卿的心里还在琢磨怎么做好这件事。就在他即将走出写字楼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抓住了，同时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曹先生！曹先生！我有件事要跟您谈一下！”

曹云卿不禁皱了皱眉。但他涵养很好，只是甩开了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转身向发出声音的人望去。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西服，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一双小眼躲躲闪闪的，让曹云卿想起了前几天在商场门口偷偷摸摸向他推销“二手手机”的家伙。

曹云卿按捺心中的反感，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子见曹云卿肯停下来跟他说话，立刻大喜过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叫朱震，以前是星空网络那边的程序员。我来这里找过好几次周经理，但是……但是每次他都不愿意坐下来听我说话，所以我只好找您了……”

曹云卿闻言，只当对方是从星空网络那边跳槽过来应聘的，便说道：“你可以去找孙经理，他是管人事的。”说罢，便转身想要离开。

“等一下！”见曹云卿要走，朱震竟然急得大叫了一声，尖利的声音吸引了不少大厅里不少人的目光。曹云卿心里有些恼火，但他是一个很注重自身形象的人，所以并没有把恼火表现出来，而是依然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朱震连忙叫道：“我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东西？”曹云卿这才注意到朱震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难道这个家伙是从星空网络那边偷到了机密资料，想要卖给自己牟取暴利？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对于这种赚着公司的钱还偷走工资重要资料的家伙，曹云卿一向十分鄙夷。他冷冷地说道：“我们潮汐网络有自己的技术，不需要盗用同行业的技术，我想你是找错人了。”说罢，曹云卿便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但朱震却突然叫道：“可我这是梦境引擎的技术资料！”

曹云卿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抓住朱震的胳膊，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地问道：“真的是梦境引擎的技术资料？”

“千真万确！”朱震就像一个急于献宝的奴才，连忙打开公文包，从掏出几张纸，塞到了曹云卿的手里，“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绝对是真的！”

曹云卿拿起那几张纸，双眼一目十行迅速地扫了一遍，很快就确认了这些确实就是梦境穿越引擎的技术资料。虽然不知道朱震的手里有没有梦境潜入引擎的技术资料，但光凭借手上的这几张纸，曹云卿就有自信凭借公司的实力逆向研发出来！

想到这里，他再次抓住了朱震的胳膊，果断地说道：“你跟我上楼，我们仔细谈谈！”

上楼后，两个人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原来朱震以前不仅仅是星空网络的员工，他更重要的身份，是凌风的助理！

作为凌风的助理，确实是有机会能够拿到这份机密文件的。

对于从星空网络离职的原因，朱震却不肯细说。但只要看朱震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曹云卿就能猜到肯定是这家伙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脸上便再度露出鄙夷的神色。不过也幸亏有这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家伙存在，才让曹云卿能够接触到这份极为重要的技术资料。

朱震从凌风的办公室里不光偷到了梦境潜入引擎和梦境穿越引擎的技术资料，还有一些关于意识存储模块和意识冻结模块的资料。对于后者，曹云卿不禁有些好奇。特别是在听朱震说正是因为这两个模块始终没能完成才导致了《无限梦境》多次跳票的结果后，曹云卿的兴趣更大了，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

朱震挠挠头，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光是我，整个星空网络公司从上到下都没几个人知道，似乎是上面有意对此进行了封锁。”

重要到不仅影响了《无限梦境》的上线，还使全公司上下都对此三缄其口？

曹云卿本能地感觉到，这份资料的背后，隐藏着星空网络公司的重要把柄。

想到这里，曹云卿也不再向朱震深究了，而是直接问道：“你手上的这些资料我们买下了，你开个价吧！”

朱震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我只要三亿就够了！”

“三亿？”曹云卿不禁一愣。乖乖，这家伙没见过钱吗？一张口居然就要三亿！曹云卿又看了一眼朱震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暗自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抱歉，你开价太高了，这个东西你还是卖给别人吧！”

朱震大急，连忙说道：“如果嫌贵，可以讨价还价嘛！您能出多少钱？”

曹云卿伸出五个手指，严肃地说道：“五百万。”

“才五百万？”朱震大失所望，“这可是梦境引擎的技术资料啊！怎么可能只值五百万？您最起码也得给一亿吧？星空网络公司可就是靠着这个东西赚了上千亿！”

“我知道。”曹云卿云淡风轻地说道，“可是你要知道，你这个资料可是偷来的。就算你给的这些资料都是真的，但只要我用了，星空网络公司立刻就会告我们公司侵权、剽窃！”说到这里，曹云卿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也不妨跟你实话说了，你拿出的这些资料对我们的帮助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我承认，在刚刚听到你拿到了这些资料的时候，我是有一些激动。但在冷静之后细想一下，我就发现要想使用这些资料并不容易。而且……”曹云卿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冷笑，“而且我们公司肯定不是你选择的第一个买家吧？能不能告诉我，有谁真的愿意出钱买你手上的这些技术资料了？”

朱震的冷汗不禁流了下来。

确实如同曹云卿所说，朱震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拜访过好几家公司了。但即便朱震手上的技术资料是真的，也没有几家公司愿意花钱购买，原因也正如曹云卿所说，这个东西涉及专利侵权。凌风的发明极具特色，相同领域还没有任何个人或组织能发明出来相似的产品，所以是不是侵权，根本无需鉴定，看一眼就知道了。少数几家愿意掏钱购买的公司也不是冲着这份技术，而是想要以此为筹码向星空网络公司争取一些利益。

甚至这几家愿意掏钱的公司，掏得最多的也只有一百万而已。

这跟他的三亿标价相差太远，也远远比不上曹云卿给出的五百万价格。

朱震的脸色忽青忽白，显然内心在进行十分激烈的斗争。曹云卿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甚至还轻轻地哼着歌，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只有对曹云卿真正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只有在心里很紧张的时候才会哼歌

不知过了多久，朱震终于狠狠地一咬牙，说道：“好吧，五百万就五百万！但是我要现金！”

“好。”曹云卿痛快地答应了，“你在这等一会儿，我这就叫秘书去取钱。”

在银行一次性取款十万以上是需要预约的，所以立刻去银行取钱显然很不现实。不过在曹云卿的家里，存放着上千万的现金，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秘书在得到曹云卿的指示后，便出发前往曹云卿的家里，很快就把五百万现金带来了。

看到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额现金，朱震立刻两眼放光，刚才没有拿到预期价码的失落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迫不及待地将公文包推向了曹云卿，然后手足无措地将装满了百元红钞的行李箱抱在怀里，就好像生怕有人过来抢走似的。

看着朱震手忙脚乱地拉走了足有一百多斤重的行李箱，曹云卿不禁冷冷地一笑。

这个家伙估计做梦都想不到，曹云卿想要的并不是梦境引擎的技术资料，而是意识冻结模块和意识存储模块。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潮汐网络实现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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