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个澡后,容光焕发的叶木一出来就惨遭某女的复杂目光洗礼。
剥皮鸡蛋般水嫩的脸颊肉肉的,还挂着两朵淡淡的红晕,衬得一双波光粼粼的狐狸眼更添风流,挺直鼻梁下是一双嘴角微扬的殷红花瓣唇,而方正的下巴上一滴水珠要坠不坠,更是平添三分娇媚。
还好他的眉毛是气宇轩昂的剑眉,而且嘴角很有锐度,有几分男子的英姿俊气否则便要流于女气了。
洗衣服蹲在旁边,盯~
梳头发站在旁边,盯~
就连喝水也要,盯!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忍无可忍脸红怒视道。
“看帅哥呀!”李卿卿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态度之坦然,语气之诚恳,让他有些怀疑是自己小题大做,盯着好看的人看是未来她们的习惯……
“皮肤真的好,没有斑、没有痣,可惜黑点……”
她单手支着腮帮子歪头傻笑:“要不然女装肯定很好看!”
叶木气哼哼地在她头上一拍,刚要开口驳斥几句就听见叩门声。
“叶木君,麻烦你的主家出来料理食物。”
是二岩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有些模糊。
听完叶木翻译,李卿卿下意识瞥一眼窗外日头高低,还不到下午饭的时间,最多三点多钟!
“这不早不晚的,也太宠孩子了!”她低声嘟囔道。
“我去就行,你好好休息。”叶木说着去开门,银瞳在开门前一瞬间转为黑色。
叶木在开门看到二岩的样子时到是怔住了,眼前人的眼睛、脸颊、嘴边都肿得高高的,比被人揍了还狼狈。
二岩的眯缝眼朝他身后望,肿肿的香肠嘴鱼似的一开一合:“怎么,你的主家就睡下了?”
“唔,主家已经教给我烹饪方法,我来就可以。”他抿抿嘴,疑惑道:“才一会儿不见,您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在林中闻见你们烤的肉太香吗,听说用了蜂蜜,所以去林子里找。因为无论如何也想让阿森尝尝这种美味……”二岩笑道。
不过他用现在这样的脸来笑,怎么都有些凄惨的感觉。
如果这位温柔的父亲知道现在享受自己关怀的儿子是妖怪,大概会哭吧! 叶木心想。
他有些不高兴地咬紧后槽牙,可是又很无力,毕竟他既不会驱魔也不会念咒,又不能扔个狐火过去把人跟妖怪一块人道毁灭。
叶木眼中银光一闪,装作若无其事的低语道:“喔,我主家说起过阿森呢!说他仪表堂堂,目有神光,像是可以学习玄学,比如阴阳师的聪明人。”
这段话他用了狐念术,既不会被那只妖怪听见,也可以深植进二岩的意识中时时出现。
“喔?真的?外国来的大人真这么说呀!太好了!”二岩喜滋滋的,连脚步都快了。
是夜。
之前李卿卿已经歪在被子里睡着,被叶木叫醒,睡眼惺忪的吃过晚饭后又没骨头样地倒下去睡得昏天黑地。
她是被三急问题憋醒的。
侧头望窗外,特别的黑,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被吞噬掉的人连叫声都传不出来。
犹疑了一会儿,因为越来越急迫的膀胱,李卿卿摸到油灯点亮壮起胆子拉开门往厕所走去。
解手时一边要小心油灯不要被风吹灭,一边又要小心皮肤不要接触到脏兮兮的恭桶,她觉得这是自己上的最艰难的厕所。
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李卿卿正要弯腰去拿油灯,有一滴血“啪”的落在灯焰上,把灯焰压得一暗,险些灭掉……
她瞪大眼睛看着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灯芯,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缭绕不散。
怎么办?要不要抬头看?!
来自未知的巨大恐惧感攫住她的心神,让身体犹如被冻住般无法动弹,但是还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背上竖立的汗毛与衣物的摩擦。
“啪嗒啪嗒”血珠的掉落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从上方缓缓悬浮到与李卿卿视线齐平的高度。
是阿森的头,他双眼紧闭,脖子切口平滑,血珠淋漓而下,有几滴还溅到李卿卿的脚背上,冰凉的。
忽明忽暗的灯光中,阿森忽然睁开眼睛冲她裂嘴一笑……
“啊――”一道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刺破了寂静的夜。
第一个冲过来的是叶木,与妖怪同住他可没有李卿卿那么放松。
正撞上要飞离的头,他足尖一点地面,整个人飞拔三米高,凌空一脚狠狠将头蹬向地面。
轰的一声,人头竟陷入夯实的碎石地里半尺多深!
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说明叶木的力气非常大,全力一击大约有200公斤以上;另一方面说明这个妖怪的灵力也很强,在不是本体的情况下也能保证附身坚硬不被踢爆。
叶木一脚踩住蠢蠢欲动的人头,使用灵力再加上怒火中烧,竟连耳朵、尾巴都冒出来了。
看见李卿卿跌跌撞撞地跑来,口中语无伦次的呢喃着什么,竟是被吓得有些神经错乱,他更加生气,脚尖发力使劲碾压还在挣扎的头颅。
他一把揽住她,掐着她的下巴颏便吻了上去,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渡入灵力帮助安定。
或许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唇与唇接触的奇妙柔软,他的眼神居然和缓了下来,羽睫微合。
李卿卿神志清明后看到叶木黑森森长睫下的银瞳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有嘴上传来的触感……
正在她在犹豫要不要推开的时候叶木主动松开了她。
“那、那个,你为、为什么……”
李卿卿期期艾艾的,想问他为什么亲她,可是猎人夫妻房中传出的哭叫打断了她。
“我的孩子啊!谁杀了我的孩子!”
其实刚才的场景说起来很长,时间上却还不到两分钟,猎人夫妇听到李卿卿的尖叫后惊醒,摸索着去点灯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头颅。
二岩双手各持一把砍刀冲出来,犹如猛虎下山,他虎眼怒瞪目呲欲裂,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已经犹自保持银瞳狐尾的叶木:“你看到杀我孩子的凶手了吗?”
因为孩子的事情占满心神,这位父亲竟没有注意到叶木的异态。
叶木的手指甲在刚才战斗时就已经变得很尖,不再是扁扁的片状,而是根部三角形越往上越尖锐,最后带一点弯,完全是兽类的爪子。
他从脚下的坑中抓住头颅的后脑勺,带倒钩的手爪牢牢扣住头皮,几乎入骨。
“是这个。”
“啊!杀人凶手!我杀了你!”
二岩怒吼着舞刀扑过去,叶木揽抱住还在旁边呆怔的李卿卿足尖一点便跃上了房脊。
此时还未完全落下的银月在背后映照着叶木,将他的白色狐尾和狐耳都镀上了一层碎银粉般的光芒,英俊的少年银瞳淡然,嘴角似乎带着嘲讽的笑意:“你好好看清楚,你的儿子已经被你们的溺爱害死了,现在这个是枭号!是一种附身在贪食鸟兽的人身上的妖怪!被附身后人会在七天之内化作白骨!头颅会在夜晚脱离身体到处吓人为乐。”
他手中的头颅,或者说枭号怒目圆睁瞪着下方的二岩,牙齿上下开合碰撞发出很大的“咔咔”声,像是想要把他给咬碎。
二岩怔怔地跪坐在地上,这样突然袭来的残酷消息抽光了他全身的力气,手中的刀也握不住掉落。
他掩面而泣道:“阿森只是喜欢吃肉,只是正在长身体吃得多了些而已!怎么会这样?!”
和稻披头散发无力地慢慢爬到自己丈夫身边,仰望叶木哀求道:“就算这孩子是妖怪也请大人放开他……我们可以去找阴阳师驱魔……”
披散的黑发下一张脸竟然如发面馒头般肿胀变形!
看见和稻的异状,叶木身体前倾,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银瞳湛湛中流露出伤感之情。
而二岩也发现了妻子恐怖的变化,惊叫着去扶她想带她去就医,却被和稻挣开,躬身重重地磕了个头,哀泣道:“这、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对于他吓到大唐来的大人我很抱歉……求大人放过这孩子,就算是妖怪,那也是吃阿森血肉长大的妖怪,从某种意义来说……他身上有阿森的一部分,就像我们吃鸟兽一样……求大人!”
叶木无言以对,看着和稻铺地的黑发中渐渐弥漫开暗色的血,而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不断鼓起一些小包,就像里面有什么活物要冲破皮肤的包裹,终于长叹一声,将枭号抛开。
人头在院子上空盘旋一圈,冲进了卧室便再也没有出来。
和稻身体晃了晃,无力支撑跪姿,倒下后蜷缩起来,侧头看见人头飞进卧室,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张张口想说句什么,可是被嘴里不断涌出的血液噎住了。
二岩在一旁哭嚎,想要抱抱她,可是她现在的皮肤已经鼓涨得透明,遍布蛛网状的血色裂纹,看起来脆弱的像一个快要裂开的瓷器,施加一点外力就会“嘭”的炸开……
“大人!求你救救我的妻子吧!只要可以救活她,让我做什么都好,让我去死也行……”手足无措的二岩突然旋身跪倒,向叶木没命的磕头,哭喊道。
李卿卿拽拽叶木的袖子,不想他却突然牢牢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没救了……”脑海中响起的少年音轻飘飘的,能听出他既哀伤又无力:“那是入内雀,会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在‘出壳’前靠吃人体血肉内脏为生,她的身体已经被吃得千疮百孔,只是因为入内雀会麻醉才没有发现。”
“噗嗤!”“噗哬!”伴随皮肉被穿透的声音,院子里响起一种由小到大的吱喳声。
无数小拇指头大的黑色入内雀从和稻的脖子、肚子、大腿皮肉破开处飞出,争先恐后,在晦涩的月光下闪烁,四下飞散。
叶木放出了狐火笼罩在二岩和李卿卿身周,避免入内雀在他们身上产卵,但是没有去烧那些妖怪。
因为这一切都是一场逐渐累积的因果!
人是万物之灵,有智慧会造工具高高在上,除了神以外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以自我为中心,为了自己的欲望去谋取,即使伤害别的生灵也不如他们自身重要。
从小母亲就教导他:不能捕捉正在捕食的鸟或嘴里叼着虫子的鸟,因为它们可能是出来寻食喂养雏鸟的亲鸟,巢中有三、四只嗷嗷待哺的小鸟!捕杀了亲鸟就意味把没有生存能力的小鸟活活饿死……而鸟的怨灵就会化为入内雀寄生杀鸟的人。
“你有孩子要养育,但是别的生灵也有,它们的孩子也会饿也会痛苦;你们想要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它们的母亲也只是想养育它们长大而已。”
他沉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最后一只入内雀消失才转向地面,那里躺着两个人,和稻像一个破烂不堪的玩偶,鲜血还在流淌,但早已没有了呼吸;二岩呆呆的仰面躺着,如果不是还在起伏的胸膛,看起来也像死了一样。
他的眼神晦暗无光,脸上泪痕未干,但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让这个曾经眼神锐利意气风发过的男人心如死灰,宛如行尸。
叶木带着李卿卿一跃而下,依然还是捂住她的眼睛,来到他面前,低声道:“我不知道枭号附身了多久,但是你儿子现在只要还没有变成枯骨就还有救,要尽快安排驱魔,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险。还没驱魔前可以让他多晒太阳,会有帮助。”
二岩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想道谢的时候叶木他们早已远去。
“欸,你可以放开我的眼睛了吗?你这样蒙着我走路心里没底。”
李卿卿试着扣了扣他的手,还好他的利爪是另一只手,要不捂那么紧眼珠子都得被抠下来!
叶木放开她,两人并肩在野地中慢慢走着,周围漂着四五朵蓝紫色的狐火照明。
“我学习阴阳术的初衷本来是为了更好使用身上的大量灵力,而且也可以隐藏身份。”他突然开口缓缓道:“现在多了一个,让人和万物和平相处,互不侵犯,不让人触犯禁忌惨死,也不要让生灵受到伤害。”
他银色的瞳仁犹如两颗小月亮,熠熠生辉,内里倒映着狐火的光晕,显得既神秘又妖异,但可能是因为他此时发自内心的善良立愿和安宁的神色,看起来又像是要发愿普度众生的神明,圣洁而慈悲。
很矛盾,但又很和谐。
李卿卿呆呆地盯了一会儿,因为露水濡湿了衣摆而感到冷,打了个激灵后忍不住破坏气氛道:“嗯,很好的想法……不过,我的衣服还在那里……而且我们不能在那里睡到天亮再走吗?”
叶木表情一滞,回望她:“那院子里还有一个死人和一个妖怪,你真的要返回吗?”
她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好好适应你们这里的衣服吧!”
说到衣服,叶木停住脚步上下打量她,长不长短不短的齐肩黑发,发尾奇怪地内弯,配上交领窄袖麻布长袍和草鞋真的很违和怪异,她又不像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染黑齿、绘眉,依然是自然的长眉和雪白的牙齿。
而且身材高挑的她长得也不错,打扮后是个清秀的美人。
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美人要用什么身份跟在自己身边直到回去她的时空?而且会有很多人注目动心思的,如果再突然“失踪”……啧啧,麻烦啊!
他托着下巴沉吟片刻,从包里翻出自己的一套灰色水干和一个小木牌让她穿戴上。
“在我身边先麻烦你做男子打扮,木牌是道小型幻术结界,只要不要让人靠近你半尺距离,那在别人眼中你是男人的样子。不过声音要装作男子声。”他解释完后退三五步背转身,意思就是让她快换衣服。
李卿卿抖开上袍找了半天衣带总算是穿上了,然后是宽大的下袴,有点像现代的裙裤,十分肥大,提起来发现裤腿都快到膝盖了。
“如果颜色鲜艳就是沙滩裤了……”她嘟囔道。
穿好后叶木又帮她理了一下,宽袍宽袖终于有几分古人的样子,由于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头发就不能扎那种两边垂下个圆环的总角,只能像他一样先用麻绳简单捆一下,等到平安京再加冠。
接着她将木牌挂在脖子上,刚接触皮肤就感受到一股冷意,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在叶木眼中她的变化还是很大的,眉毛变得更粗浓、有了喉结、眼形也变得细长锐利,就连胸脯也变平了,一眼看去就是个清秀的男孩子。
本来是母亲给他用来保护自己的一个可以反转佩戴者性别的道具,毕竟还不知道自己那老爹见到自个是什么反应,现在只好先给她用了。
不过……穿在自己身上刚好甚至有点大的衣服在她身上就显得小了一截,这女人比他高那么多的吗?啧,真不爽!
这一通折腾下来天也快亮了,两人决定随便找棵树眯一会儿就去打听到的那个市集换些衣服食物,而且叶木也有要雇车的打算,不然带着个普通人徒步去平安京,要走到明年去!
不过有个问题……钱从那里来?!让叶木捡片树叶变幻吗?抱歉,他还真不会这种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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